今天，我也说说我的二舅

肖丁勤

春节期间，二舅全家从武冈来城步为母亲拜年（编者注：武冈和城步指湖南省武冈市和城步苗族自治县）。4位表哥分别开了福特、现代、丰田、大众等4辆小车齐刷刷地停在我家门前，让我好不惊讶，也让路人投来艳羡目光。去年这个时候，还是四表哥开的农用车，一大家人挤在车厢里，冷得发抖，时隔一年，变化真大。趁着大好天气，二舅率领浩浩荡荡的车队，游览了南山风景区，圆了他企盼半辈子的“南山梦”。

在我的印象中，二舅全家都是农民，但这个农民真不简单。80年代以来在市场经济大潮里如鱼得水，生活质量早超过了母亲这个大家族的干部、工人和打工者。综观二舅家这几十年变化，可以说是当代普通农民发家致富的典型，也可以说是整个国家改革开放的缩影。

二舅今年70岁，武冈市迎春亭街道富田村人。熟悉武冈的人都知道，富田是武冈的首富村，富田人经商做生意在全市是出了名的精明。可在改革开放以前，富田也跟全国其他农村地方一样，穷得没什么两样。二舅屋后是一座60年代修的土砖房，至今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这房是外公建的，母亲与二舅等4姊妹、以及后来的10多个老表就出生在那里。

母亲常说，那个饥荒年代她们几姊妹没少苦干，可还是那么穷，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80年代中期，因实在住不下去，二舅与四舅就在老屋前面的空地分别修了新屋，老屋就一直留给大舅一家子住。

大舅16岁参军外出，退伍转业当了干部。那个年代家里有个吃国家粮的，是件让全家人骄傲的事，特别在农村更是如此。大舅每月按时寄钱回家，大舅妈将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生活条件比二舅他们高出许多。

二舅是个勤快人，他读了高中，是家里读书最多的一个，也是读书最倔的一个（编者注：湘西南方言，“倔”为“愚笨”之意），却天生是个生意人，也不知道他这辈子从什么时候起与秤和市场结缘的，应该是从国家实行改革开放、农村分田到户以后吧。富田属于城郊，是城里人的菜篮子，他开始一杆秤一担筛走街串巷地卖菜（编者注：湘西南方言，“筛”指竹篮之类的农家盛器），风里来雨里去，天亮出门墨黑归屋。

二舅头脑活络，他卖菜不是成天守着一个地方，总是比其他菜贩子多了一份市场敏感性，在其他人销不动的时候，他早就脱手几担菜了。这份精明让他能看到更多市场机会，在菜贩子越来越多的时候，二舅瞄准了邻县的城步菜市场。他与城步菜贩商量好，通过城步班车的顶棚将菜发往城步农贸市场。没几年下来，二舅成了万元户。

小富的二舅招来一些村里人眼红，说他脱贫致富是因为外公坟山葬得好，是老祖宗的神灵在护佑他。二舅对此不予理会，他每天忙着卖菜，也没时间搭理这些人。

二舅的勤劳超出常人想象，他与二舅妈种菜卖菜，还至少每年出栏10多头猪。二舅妈是把持家好手，做事麻利，家里鸡鸭猪狗六畜兴旺。城步当时一般人家一年只出栏一头猪，大多是自养自吃。我不明白二舅家怎么能出栏这么多猪？

二舅说，养一头猪与养十头猪所花的功夫差不多，生猪菜拌稀饭长得快，像城步烧火煮潲反而费时费力没营养。我现在想来，二舅在20多年前养猪方式就接近现代规模化科学化养殖的初级水平了，怪不得比别人快富一步。

二舅很快发现，辛苦养猪的利润大头被屠户赚去了，他决心改行杀猪。杀猪是个辛苦活，每天4点钟就得起床做事。二舅是个急性子，瞌睡也少，起床后就一个个敲门吆喝，表哥们起得稍晚，就会招来他的臭骂。二舅后来说，四个表哥立业成家是他骂出来的。我认为，与其说是骂出来的，不如说是二舅带出来的。

80年代后期，武冈修建了中心农贸市场，实行划行归市，二舅一次买了4个摊位，年租金共2万多元。事实证明，二舅再一次看准了，固定摊位比起在市场外与城管打游击的流动摊点来强多了，中心市场每天巨大的人流量和物流量，让二舅和表兄们忙得不亦乐乎。由菜贩子转行成猪贩子，让二舅在自己人生角色的转换中尝到了成功，使自己的劳动价值得到了最大化体现。

二舅不是一个安份守已的人，也不是小富即安的人，他每天与市场打交道，总是善于发现商机，抓住商机，把商机变成财富。转入屠行不久，他又开始养起了猪。但是他养的不是壮猪，而是养能繁母猪。他知道，肉价每年上涨，相对稳定，养母猪下猪崽比壮猪更赚钱。利润与风险总是相伴而行，养过猪的人都知道，仔猪价格会大起大落，赶上低谷年成，会让人血本无归。但二舅不担心这个，他常年走村串户购猪买肉，看得清行情，摸得准价格，规避得了风险。

世事果然如二舅所料，他算得准来年仔猪价格，价高则增加当年母猪存栏数量，反之则减少存栏数。前几年一头10来斤的仔猪可卖到五六百元，有几十头能繁母猪的二舅可没少赚。近年来，政府为鼓励生猪发展，稳控肉价市场，对母猪养殖户实行风险补贴，也让二舅少了后顾之忧。

二舅这辈子做过的生意可真不少，可还没听见他亏过。虽然都是些与我们一日三餐相关的小生意，但能够把小生意做到他这个份上也不错了。

二舅作为一家之长，负责全家的生意计划和分工安排，男主外女主内，做到事事有人做，人人有事做。男人们将猪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女人们将菜生意也做得毫不逊色。

武冈城里人的胃被富田人牢牢抓住，上至肉食下至小菜，都离不开富田人。在富田人中，二舅家的姜盐菜、杂菜、萝菜等“三菜”的生意是最大的。武冈的最大超市新联心的“三菜”基本被二舅“垄断”了。他曾对我说，城步县城人有一半吃过他做的杂菜。这句话我信，至少我周边的亲戚朋友都吃过我二舅送的或在城步超市买的杂菜，还真好吃。

二舅做生意虽然“唯利是图”，但也是个乐善好助的热心人，他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和自己的“三菜”品牌，将村民做的“三菜”打进武冈各大超市，硬是将不起眼的“三菜”做成了一项富民产业。

如果说二舅做了一辈子小生意也不尽对，至少前几年开始的藏獒养殖也算是“大生意”了。藏獒是原产于我国青海的大型猛犬，近年来因其稀少而身价暴涨。二舅与藏獒结缘于几年前，当时他的一个朋友急于外出发展，加之武冈名贵犬种市场也还处于萌芽状态，朋友见前景暗淡就将6只品相纯正的藏獒低价转给了他。二舅接手后，在屋旁修建了三分地的獒园，另从长沙购进10多只德国牧羊犬和高加索犬，武冈目前最大规模的猛犬基地就这样建立起来了。猛犬吃的是肉骨头和猪下水，这些东西作为屠行的二舅家族来说不是个问题。

在二舅的精心喂养下，这些犬只长得膘肥体壮，很快繁衍发展起来。有的生意是此一时彼一时，随着这几年猛犬市场日渐兴起，时来运转的二舅再次迎来了他的财富高峰。现在，这些金疙瘩成了二舅的宝贝，他每天都要牵上一两只在村里遛弯，被村里人笑称“每次散步都带着保镖”。

二舅现在身体仍很硬朗，表哥们都劝他在家享清福了，可他每天还是随小表哥外出买猪。我知道，二舅是停不下来的，他这辈子不打牌不抽烟，也不喜穿好玩，做生意已成为他最大的爱好和唯一的乐趣。

他仍在做着生意，图的不是那份钱，而是让自己每天过得充实。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二舅现在有多少钱，只知道他每年在银行的储蓄利息收入在20万元左右。在他的家风影响下，四个表哥也没有沾染赌博恶习，每天以生意为重，靠自己的清白劳动赚钱，靠自己的辛勤汗水实现更加美好的生活。

二舅一大家子现在有30口人，人旺财发，生活小康，子女孝顺，孙子辈也学业有成，是村里数得着的幸福家庭。他这辈子，经历了苦难与贫穷，经过了奋斗和拼搏，迎来了今天的幸福安康。

如果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转变国家命运的关键点，那么国家在农村实行的经济体制改革，就是二舅全家命运发生转折的关键点，之后国家政策的每一次调整与变化几乎都能从他身上体现出来。

二舅是一位普通的中国农民，他这一生充分证明，只有国家强盛才能农民富裕。富裕，也是农民追求千年的“中国梦”。“中国梦”就是要让每一个中国人有人生出彩的机会，有梦想成真的机会，有与这个社会和时代共同进步的机会。

一个梦想铸就一种人生，无数人的梦想汇聚成中华民族的璀璨“中国梦”。在这里，我为二舅的梦想而点赞，更为全体国人的中国梦而欢欣鼓舞。加油！中国梦！出彩！中国人！（2022.8.6）

作者简介：肖丁勤，苗族，1973年5月生，中共党员，本科学历。国家邮政社会监督员、湖南省苗学学会会员、邵阳市第四届道德模范。曾入史志部门，钻研城步地方史10年，旁涉城步文史、民族文化；闲时用镜头捕捉万象，以文字记录社会。人生信条：天生我材无大用，青史留下小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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