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锋
皇天怜我泪朦胧
骤起甘霖与劲风
泰水寿终骑鹤去
汝今长住乐园中
几天前，善良的岳母大人在四个儿女的悲恸声中静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一句话，只留下后辈们平时给她买零食用的一万一千元现金和从未拆开过的红包。
妻子在女儿中排在最后，脚下还有一个弟。或者是爹娘平时最疼满女的缘故吧，只有她哭得最撕心裂肺。
自从前年腊月岳母因脏器衰竭经过人民医院张医生抢救过来后，妻子便隔三差五的去十多公里外的娘家台洞村看望母亲。
过了春节后，一向爱干净的岳母已经连大小便都去不了卫生间了。妻子只好将成箱成箱的纸尿裤送回娘家，吩咐未成家的弟照顾好母亲一日三餐。
妻子既要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娘，又要协助我的工作，所以每隔一两天，我们先将工作安排好，下午一起去台洞村，让妻子帮娘洗澡换洗衣服，清理老人房里的垃圾等。
妻子在娘家忙来忙去，我却闲着无聊，总是心神不宁的在附近无目的的转悠着，或去隔壁阿叔亚嫂的菜园里采摘散种的茶叶，然后趁着炎热的太阳揉搓起来。不知道是茶叶的地道还是百度上的师傅教导有方，我做的茶叶味道又纯又滑。当然，采摘前必须得到主人们的同意。采过两三次、收获了二三两的干茶叶后，隔壁二嫂叫我别再采摘了，说她自己要的，讲得我怪不好意思。
从那以后，每次去到妻子的娘家，看到菜园里那一两棵茶叶树上可爱的嫩芽也没什么兴趣了。说句真心话，买茶叶的钱我还是有的，不希望外家人认为我这个做女婿的贪心。
话又话回来，妻子是个非常勤俭也很有孝心的女人，很懂得感恩，总是将他人对自己的好牢记在心里。在语言不通的湖南老家也好，搬过两三次家的左邻右舍也好，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说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有时我太忙，抽不出时间送她去台洞村的娘家，妻子自己就骑着电动单车回去帮老娘洗澡、洗衣服。为了安全，妻子通过红绿灯时，宁愿推着车小心翼翼的走过公路斑马线。她常说：“慢一点无所谓，对自己和他人都好。”所以，十来公里的路程，要骑一个小时才到。
三伏天的沥青公路，那种热是不言而喻的。每每见到她汗流浃背的样子，我心中也难过，只好将工作尽量往后推，开车送她回娘家。如此这样一直坚持到岳母走的那一天。
八月一号是个难忘的日子，这天我确实有好多工作要做，妻子拎着装有衣服的购物袋和我说：“我骑电动车去看看娘，她可能不行了，昨晚约了两个姐姐一起准备在娘家住两天，委屈你去街上吃两天快餐吧。”说句真心话，我是很支持她的，对父母必须有这种孝心。
也许是四个子女都到齐的原因吧。下午四点多，小舅子打电话来说：“娘刚刚走了。”
正在工作中的我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忍受着随时会掉下的泪水。
小舅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叫我先安排好工作，再找银行的熟人换八百元面额为一元和五元的零钱，晚上有四姐弟和二姐夫以及闻迅而至的叔堂兄弟姐妹们守着，要我第二天上午拿到零钱再回台洞乡下祭祀。
广东人信采头，去吊唁的亲朋好友必须由逝者家属给个利是，不要多，哪怕是一分钱的红包也行，车和人都有份。主事的将红包分给客人后，又用红线将红包绑在客人的车头或者汽车的方向盘上。
第二天的上班时间，我向领导请了假，从银行的朋友那里拿到零钱后，连早餐都来不及吃，便赶去外家帮忙。
八月二号的台洞村仿佛就是一个大火炉子，连平时不分日夜偷吃人血的蚊子都不知藏去哪里了，常在小舅子门前树上唱歌的鸟儿们也不见了踪影。竹林，树叶都热得卷曲着身子，失去了往日青翠的本色。天气除了热还是热，尽管有好几台电风扇不知疲倦的摇着头。
在外家和三、四十个来参加祭祀的族亲、姻亲们一起吃了没胃口的午饭，几个胆大的中年人在村里长者的指导下，将逝者净身后放进刚送到、还有浓浓油膝味的长生里，盖上寿被。
从下午四点半开始，几个做佛事的人敲击着钹鼓，带着逝者生前的亲人跪跪拜拜，一直搞到第二天上午八点。
烦热、困倦，那种滋味确实无法表达。不过，为了表达对逝者的尊敬，大家都在自觉的坚持着。
依然记得我父母去世时，都是七天七夜。完事后，人瘦了一大圈，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岳母走了，省吃俭用省下的钱刚好够办自己的后事，痛哉，哀哉也。
今天上午，妻子又含泪和我说，娘很疼爱他们四姊妹。小时候，娘天天帮她梳头，梳得不好就哭，一直梳到她满意为止，母亲从没生气，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再累，都能尽量满足她四姊妹的要求。
“我弟最小，爸和娘当他是掌上明珠一样疼爱着，吃奶吃到差不多三岁。还记得小时候，弟弟一见到娘就缠着要吃奶，大热天，母亲收工后都不敢直接回家，坐在外面的树荫下等衣服干了再回家洗了身子喂他。”
妻子在副驾座位上哽咽着，回想着娘对子女们那些无私的爱。
父母的离去做子女的哪能不心痛难过？
但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谁又能留得住长生不老？
说不伤心谁又相信？这三年来，我何尝不是在痛苦中熬过来的？前年，八十三岁的父亲离世，去年母亲又舍我们而去，今年又是岳母驾鹤去追寻离开了她二十八年的丈夫。
至亲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开，除了痛苦以外，工作依然要继续，因为健在的人还得过日子，唯有化悲痛为力量。
再一次感谢妻子对老人的默默付出，也非常感谢在此之前，她能二话不说地千里迢迢、无怨无悔回湖南老家为我照顾重病中的父母，为保住我的饭碗而积极分担着我的工作压力，带着语言不通的尴尬和委屈甚至非议，依然独自默默的流着眼泪坚持到处理好家公家婆的后事。
从平时为人处事和对双方父母始终如一、无微不至的关爱来评判，她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更是很多女人学习的榜样。
2022.8.5号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