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李相奎
一直在尝试,与鸟儿亲近,苦于没有捷径。有时候,会幻想,如果时光倒流,一定做一个“混合型人”,一半鸟类专家,一半文学家。
很多时候,我一直发愁,对长白山的鸟类的生活与习性,缺乏系统性了解。
探访鸟类及其它动物,是我余生的愿望。此刻,我走在森林深处,远处的鸟鸣,带给我新的震撼,我想知道它是候鸟还是留鸟,想知道它生存的海拔高度,是栖息的阔叶林还是针叶林。有太多未知,在激发我探索的欲望。
生于长白山,长与长白山。但对这片神奇的土地,森林河流,山脉清风,鸟语花香,还是让我喜出望外,因为每一次漫步森林,我都能发现它新的美丽与新魅力。
在海拔八百米一下的低山丘陵地带,遇见一片次生阔叶林。
我与上午十时左右,无意间看见两只额、头顶、肩均为橄榄绿色的鸟,它的尾上的覆羽程墨黑色,外羽有白色。它们在沿着粗壮的枝头来回走动,就像得了多动症,并发出“唧呱~唧呱~唧呱~唧”的鸣叫声。
什么鸟儿?大脑飞快地搜索存盘的记忆,突然想起来,这是车轱辘鸟——林鹡鸰,也叫山鹡鸰。它的鸣叫五个音节一组,鸣叫时仿佛嗓子被什么都行捏住了,从两片金属的缝隙强力发出来,声音又尖细又清脆,就像以前东北老牛车,在碎石路上行动时车轱辘和石头摩擦的声音。
我自然很兴奋,因为山鹡鸰是长白山地区稀少的鸟类之一,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惜鸟类。

长时间观察,发现山鹡鸰眉纹为黄白色,颏和喉部白色,前胸有一黑色横带,下体余部污白色。
很幸运,我在半天的隐匿观察过程中,发现了山鹡鸰的鸟巢。在整个盛夏,我先后四次来探访过山鹡鸰,但有三次林中迷失方向,竟然没有找到它们的栖息地。我是个方向感很差的人,经常分不清东西南北。
那年十月初的一天,我带着绳索找到山鹡鸰建巢穴的那棵树。这是次生林中相对比较大的柞树,鸟巢就建在柞树水平的侧枝上。我利用绳索,费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爬到侧枝处,近距离对山鹡鸰的鸟巢进行观察。鸟巢圆形,如碗状,巢由干草叶榆树枝编成,巢内有兽毛,具体什么兽毛我不知道,鸟巢给我的感觉,建造的比较精致,让我疑惑的是,鸟巢向上开口,为什么不是在侧面开口呢,侧面开口,可以避开雨点直接落入鸟巢。
在人工湖枯树建巢穴的黑头鹀,就把鸟巢的出口建在树杈下面,树杈就成为鸟巢天然的雨搭。但黑头鹀也有让我疑惑的地方,鸟巢出口均选择朝北。看来山鹡鸰与黑头鹀的风水观不同。
但我没有打扰它们,只是作为一个看客观察它们的行为举止。
我没有对山鹡鸰的鸟巢做任何破坏性的行为,我是想知道,山鹡鸰回归故里,是不是还会在旧鸟巢居住。次年六月中旬,我来探访老朋友山鹡鸰,发现去年的鸟巢被遗弃,也没有看见山鹡鸰的影踪。
我在柞树下坐了半个多小时,一是小憩,二是整理一会文字。
比起原始森林,次生林显得稀疏很多。次生林是原始森林里次子,这是我对次生林的比喻。我们都知道,次生林是原始林经过干扰后在次生裸地上形成的森林,可以理解为是原始森林生态系统的一种退化,生态系统的基本结构和固有功能遭破坏或丧失,生物多样性下降。
在长白山海拔500~700m左右地带,我们还可以看到大小不一的蒙古栎林和杨桦林的次生景观。这些次生林地处长白山地外圈,气候较为温暖,土壤主要为暗棕色森林土。这里生物种源丰富。随着地势增高,气候、土壤、水文、生物诸因素的综合影响,植被和鸟类都呈明显的垂直分布带谱。500米一下的低山、丘陵地带,原始森称已被阔叶次生林或人工林所代替,山谷、缓坡地带多被垦殖为农田,仅在距村屯较远的低山区,存有柞树、山杨、白桦、糠椴、黑桦等次生阔叶林。
这一带,相对海拔更高的山带,气候温和很多,人为活动较为频繁,在此栖息、紫殖的鸟类,多是和农田、次生林、灌丛林,沼泽草甸相联系的种类,如云雀、长尾雀、灰喜鸟、三道眉草鸡、赤胸鸡、寒鸦、大嘴乌鸦、家燕、金腰燕、树麻雀等,在河流水域有泳禽绿头鸭、斑嘴鸭和普通野鸭,还可以看见苍鹭等鸟类。
但这些鸟类我没有全部见到,比如三道眉草鸡、赤胸鸡我还没有遇见过。

想观察黄鹂、三宝鸟等鸟类,就必须去红松阔叶林。红松阔叶林为山前熔岩台地,地势比较平缓,伸延一些大的河谷、溪流及湿地。红松阔叶林海拔500-1.100米之间,气候温暖,年平均气温3℃左右,雨量充沛,土壤肥沃,多为棕色森林上。森林紫茂、林相整齐、层次明显、红松为该带的代表树种。另有黄花落叶公、长白松(美人松)。东北红豆杉,混生在部分地带,阔叶树有色木槭、春榆比较广泛、另有紫椴、山杨、白桦、枫桦、假色椴、青楷槭、花楸、鼠李等,在湿度较大的山坡和河岸、山溪附近生长有香杨、大青杨、水曲柳、黄菠萝、胡桃楸等。
我还在空气较干旱的山岗脊部,发现过蒙古柞纯林,地形低洼水湿的地方生有水冬瓜、赤杨等耐水湿的种类。灌木层比较发达、总覆盖度约40%,高度3米以下,主要有平榛、乌苏里绣线菊、刺五加、暖木条荚速、卫茅、山海、毛榛。
长白山的藤本植物茂盛。入秋之后,准确说,霜降之后,我会有意去树林,品尝五味子、山葡萄、软枣猕猴桃、狗枣猕猴桃、山丁子,这是森林的野生水果大宴,我吃的酣畅淋漓,饱尝野果的美味。
长白山有很多山谷。我说的不是锦江大峡谷。那是个传奇。我常穿梭的山谷,小的没有名字,但不是孤儿,它们一直存在与长白山博大的胸怀里。
我喜欢在山谷里穿行,却不喜欢在山脊上漫步。那些高高的山巅,除了看得远,山高云低,风大树少,就是一片空寂,很少看见鸟儿飞行。而山谷谷底,树木郁郁葱葱,潺潺流水,几乎随处都可以看见鸟儿、蝴蝶、昆虫、野花和菌类。
对鸟儿和很多动物来说,山谷是烟火,山巅是诗意与远方。喜欢山巅的应该有苍鹰、青羊,至于东北虎和红狐,是不是也喜欢居高临下,我尚不知道。竟然,在山巅遇见一场雨,逃脱已不可能,只能随遇而安。好在,那一场雨没有雷电,但风强劲,我只好蹲下来,依靠一块石头保全自己,让我深刻体验了一次高处不胜寒。心,依然在风雨飘摇中浮想联翩。
生命,穿过雨声,掠过风扫荡过的地方,我终将抵达一个理想的彼岸,那是唐诗宋词渲染的一座风花雪月之城,我在那里寻找一世倾城。彼岸,也是一片墨香栖息的寂静之地,我一往情深地在飞扬的文字中舞蹈。
我是虔诚的信徒,就像森林里的梅花鹿,只有在奔跑中,才亮出明媚的微笑。我也是忠诚的仰慕者,一只脚在地,一只脚在翘,是竭尽全力地翘脚,仰望星辰大海。即使,生命瘦成了照片,瘦成了一根线,那就随风,飘在信仰的天空。
路过一世倾城,扎寨与寂静之地,起伏与文字的海岸线,用一片蔚蓝,安抚漂泊的灵魂,温暖一个平凡的生命。

记忆中,童年就对山怀有好奇心与岀至朦胧的敬畏感。虽然经常对险峻的山岭望而生畏,但一直崇拜猎手跋涉崇山峻岭的行为。这种由童年滋生的崇拜基因,好像已经渗透到骨子里,生命的最深处。每每想起那些形态各异的山,我觉得起起伏伏的山丘,远看如鹅蛋缓缓隆起的山脉,还有哪些或凹或凸沟壑与丘陵,以及陡峭不均的山坳与河谷,好像它们不约而同在光影的作用下,变化着我们不能想象的极限运动,花朵在开放,树木在成长,所有生命都处于一种血脉喷张的张扬中,鸟儿抑制不住歌唱,蚂蚁发奋努力,蜘蛛试图网罗天下,菌类植物膨胀,莫名其妙地感觉,这些都和地下澎湃的岩浆息息相关。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有点古怪,但我确信,长白山山脉,是被某种神奇的不可逆的力量所塑造而成的,不仅仅是火山喷发。
偶尔,站在稍高的海拔,俯瞰群山和森林,辽阔与视野,激荡在心灵。激动之余,也会感觉逝水流年对生命的无情。明知谁都会沧桑,还是颇有感慨。少不更事,难懂时光的宝贵。
三年前,就是在一座高山上,面对云蒸霞蔚的群山,萌生了用一首歌表达对长白山的敬意。用一个小时,与清风中抒怀,写成了《长白山画卷》:母亲心海里有一片画卷/祖国版图上的一片浩瀚/神话传说穿越过时光/滔滔的三江水唱了千年唱万年/父亲情怀里有一方天地/是世世代代血脉的绵延/呼啸的瀑布从天而降/那是长白山人生生不息的呐喊/长白山哟/不老的长白山/北国神奇的画卷/卷卷盛开美丽杜鹃/每一卷都是大地美篇。
《长白山画卷》发在音乐群里,如石沉大海,竟然没有一个音乐人谱曲制作演唱它。就歌词的气势而言,自我感觉,大气磅礴,表达从容,意境辽远。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样夸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三年时间里,对《长白山画卷》歌词,做过反复修改。很高兴,搁置三年的《长白山画卷》,有机会成歌。不曾谋面的长白山管委会的张丽君老师,竭力要把《长白山画卷》做成歌。
离开林中小溪,我向南边的一座小山而去。攀登小山用时约一个小时。这是一次没有目的的攀登,也许只是想在高处俯瞰一下。大半天都在树冠下穿行,需要一个高度来提升视野的广度。

这里所能俯视的是一片起伏不大的林海,好像被光阴削平了山脊上,点缀着一些针叶树和少量的阔叶树。如果没有树木,这些丘陵很像森林的囊肿物。这种联想让我自己都感觉怪怪的。如果在冬季,被积雪覆盖的丘陵,更具有观赏性,它们像蒙古包,也像大大的白蘑菇。此时,空旷的林海,让我感觉缺少点什么,也就在这时,一群山鹡鸰飞过来,它们欢欢喜喜地落在小山下的灌木丛,就在我刚刚休息过的小溪旁,即使我在山顶,也能听到它们如痴如醉的鸣叫。这时我才确定,我所攀登的小山,海拔高度不会太高。
仔细分辨,这群山鹡鸰群中,一定潜伏着几只大山雀,还有什么鸟混于其中,我不得而知。
林海风起,绿浪涌动。太阳已经偏西,我知道自己该出山了。尽管森林景色依然迤逦诱人,我也郑重地告诫自己,不能再尝试在天黑后森林的突围。
归途,黑枕黄鹂送我了悠扬的黄昏曲。燃烧的晚霞,把森林装扮成了美丽的新娘,我经常漫步后得出的一个结论,黄昏时刻的森林,是森林最有魅力的时刻,苍山浴日,百鸟归林,每一抹色彩,每一个剪影,每一声鸟鸣,每一刻的光阴变换,都是诗意的风景,流动的歌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