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2年8月,适逢诗人徐玉诺先生的代表作――新诗集《将来之花园》发表100周年,本期收录史大观、张杰、李晓、徐帅领四位作者有关诗人徐玉诺研究的六篇文章,是为纪念,亦期抛砖引玉。本期六篇文章目录:
史大观:我对2022年8月2日平顶山晚报《讲好“徐玉诺故事”我市深入挖掘弘扬徐玉诺文化》一文的一点意见
史大观:徐西兰老师的心愿……
张 杰:对当下徐玉诺(诗歌)文学学术研究的一些看法
张 杰:《对当下徐玉诺(诗歌)文学学术研究的一些看法》一文的补充
史大观 、李晓:徐玉诺初探
徐帅领:徐玉诺家室及身后事
我对2022年8月2日平顶山晚报《讲好“徐玉诺故事”我市深入挖掘弘扬徐玉诺文化》一文的一点意见
史大观
2022年8月,徐玉诺先生代表作新诗集《将来之花园》发表整整100周年。8月2日,农历七月初五,适逢家父生日,上午请他给我示范了书法国画,又共同斟酌改动了正在编辑中的《史宏远诗文书画作品集》自序里面几个字,其乐融融。
但是,傍晚时,看到电子版的平顶山晚报《讲好“徐玉诺故事”我市深入挖掘弘扬徐玉诺文化》一文,此文在报道中,有意无意,对于2021年1月《将来之花园》英文版在欧洲比利时出版发行——这一里程碑事件,只字未提!读完全文,在下不由得惊谔——进而愤怒了!
2022年7月23日,在平顶山学院举办的“全国第二届徐玉诺文化暨地域文学学术研讨会”上,《将来之花园》英文版翻译者荷兰的西思翎、美国的田海燕均作为重要嘉宾,大会播放了西思翎先生的一段视频,又现场连线了大洋彼岸美国南密西西比大学的田海燕教授(亦是诗人、翻译家),他们为这次会议作了详实细致的准备,分享了英文版《将来之花园》的翻译情况、其在欧洲的出版及影响。这个英文版《将来之花园》,是西思翎、田海燕与徐玉诺先生——跨越百年的隔代因缘啊!
更令人痛心的是,7月23日,“全国第二届徐玉诺文化暨地域文学学术研讨会”至今已九天时间,“玉诺故里大美鲁山”的报纸、电台、电视台、融媒等等,非常可怜,令人失望,人们没有看到他们有关于这次研讨会——或其它与徐玉诺相关的报道。在下非常不理解,难道他们自己还要漠视甚至遮蔽——从河南鲁山这片苦难土地上走出来的一位大诗人、文学家吗?遮得住么?
我再耐心给他们说一遍:
徐玉诺,是徐营村递给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
徐玉诺,是辛集乡递给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
徐玉诺,是鲁山县递给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
徐玉诺,是平顶山递给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
徐玉诺,是河南省递给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
徐玉诺先生,是我们中国,递给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啊!!!
徐玉诺(1894~1958)——吾乡之君子者也,在河南鲁山这块相对封闭的土地上,自墨子、元德秀、元结以降,清末至民国,生长出了徐玉诺这株“特出的文化作物”。
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诗坛的一匹黑马徐玉诺先生,真可谓“死在当今,活在来世”。2017年,我们把《徐玉诺诗歌精选》寄给能联系到的当前一线诗人,得到很好回应,大家也写出一批诗歌方面的评论。包括2021年1月在欧美出版发行的英文版《将来之花园》,甚或将来其它语种《将来之花园》译本,这些都是徐玉诺诗歌历经百年——在今天的回应、在今天的“成活”,都是跨越百年——诗人之间的隔世之缘。
今天,我们研究徐玉诺先生,是要把先生变成我们同时代的人,学习他怎样做人、怎样做事、怎样做学问,先生一生可浓缩成四个字“爱国为民”。终其一生,徐玉诺先生秉持“信、爱、和、平”的理念,在那个社会大变革中,徐玉诺先生具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完备之心灵,他是有诗学精神担当、为现代诗坛注入新鲜写作经验的独立的精神个体,以作品和人格的标高为诗学建设贡献思想的伟大诗人。
十余年来,我们研读徐老的作品、研究其行为方式,提炼出四个字“爱国为民”,这里就彰显:只有建立在为民、为老百姓、为天下受苦人、为天下众生谋幸福的“爱国”才是徐老所标榜的真爱国。这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以及当下所提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致。 处于文言文向白话文转轨——中国文学史转折节点上的徐玉诺先生,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开路先锋,是中国新体诗歌的奠基人之一,同鲁迅先生一样——都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在文坛兴起的中国乡土文学奠基人之一。
重要的话需要再重复一遍。2021年1月,由荷兰的西思翎先生和美国南密西西比大学田海燕教授翻译的——英文版《将来之花园》在欧洲出版发行,这是他们以这种方式,向100年前——爱国为民的大诗人徐玉诺先生致敬!这在徐玉诺文化研究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日本九州大学秋吉收教授,也正在翻译日文版的《将来之花园》。对西思翎、田海燕、秋吉收等致力于——有效推进中外文化交流的文化学者,我们深怀敬意,感恩先生们默默的辛苦付出!
这次,平顶山学院做得不错、鲁山宣传部、一高、政协、文联等也一直关心。但是,在这个时代,十多年来,作为一位后学——作为一名徐玉诺作品文本及事迹的挖掘整理者、徐玉诺研究的在场者和及时跟进者,我不停地呼吁呐喊,却鲜有回应。掩卷深思,不禁哀从中来:玉诺先生,虽然您生对了时代——在100年前,文言文向白话文转轨的历史文化节点上,兵匪沆瀣一气、人民流离失所的那个——“国家不幸诗家幸”的匪乱杀伐年代,写出了《将来之花园》《火灾》《一只破鞋》《到何处去》等诗歌、小说、散文、杂文、剧本等“血与泪”的新文学作品,但是,您却生错了地方啊!“到何处去?”——这是徐玉诺先生站在中国封建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拐点上发出的时代之问。“到何处去?”石破天惊,他是在问时代、问国家、问社会、问社会上的每一个精神个体。我们的国家“到何处去?”,我们的社会“到何处去?”,我们每个人“到何处去?”。“到何处去?”从国家、社会、个人层面上,徐玉诺先生敏锐地把住时代脉搏,代言下层劳苦人民发出疼痛的叫喊——疼痛的世纪之问。徐玉诺这位“爱国为民的大诗人”“大”的一一面由此彰显了出来。徐先生在1950年7月日记中写道:“真正的诗人,预先吹出:朦胧的火星中的明朗的知识。”
面对这种有意或无意的漠视或说是遮蔽,我不由得想起1923年9月、10月《小说月报》上两则评论:
徐君真是为社会民众鸣不平的人呵!(1923年9月) ——学 斌
徐玉诺君的《到何处去》真是用热血清泪写成的文字(1923年10月) ——阜 邑
在此,出之于义愤,在下不得不为100年前的徐玉诺先生鸣不平,不得不为徐先生代表作《将来之花园》发表99年后,奔走于在欧美出版英文版《将来之花园》的英译者西思翎、田海燕两位文化学者鸣不平!他们孜孜不倦,历时多年,凭一己之力——把豫西南穷乡僻壤里被埋没百年的徐玉诺这件“老古董”,扒开一层层的积土沉淀,除却尘垢,擦拭擦拭——一直亮出徐玉诺的金尊真身——把个金光灿灿——骨子里爱国为民的大诗人徐玉诺,展示在世人面前!
窃以为,2022年8月2日平顶山晚报《讲好“徐玉诺故事”我市深入挖掘弘扬徐玉诺文化》一文,忽略2021年1月《将来之花园》英文版在欧美出版发行之事实,失之偏颇。不可以这样的,这件事,无论是漠视还是无视,都要不得,切切!
在此,请西思翎、田海燕两位学者,接受徐玉诺家乡后学史大观个人深深的鞠躬致谢!
徐玉诺学会 徐玉诺档案馆 史大观
于尧山大观堂
2022.8.2 23:29
徐西兰老师的心愿……
史大观
每人来到世上,都带着自己的风水,都有自己的使命和担当.如徐玉诺先生的女儿徐西兰老师,八十年代还不太理解她父亲徐玉诺,但其晚年,身体力行,完成了几大心愿。
徐西兰退休后,2003年6月出资(侄子徐鑫、徐森帮忙并出力)完成徐玉诺故居原样翻修。历经鲁山县文物保护单位,平顶山市文物保护单位,至徐西兰老师去世前,徐玉诺故居已升格为河南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完成其一大心愿。
2008年后半年——2015年12月5日,除了回武汉过春节,在徐玉诺故居讲解、打扫卫生、服务接待等,力所能及干了很多事情。
2013-2018年,在秦方奇先生及徐西兰等徐老后人大力支持下,徐玉诺学会,通过对徐老作品的反复研读,经过编辑、校对、书版设计、封面设计等各个小组的努力,历时五年编纂校订、编印了《徐玉诺研究丛书》(共8本)。这是徐西兰老师的第二大愿望。
2014年11月1日,在平顶山平顶山参加徐玉诺全国学术研讨会。
2018年7月26日,徐玉诺先生的女儿徐西兰老师,用最后一点气力——坐着轮椅,由儿子徐双成推着,自武汉赴京,参加在北大朗润园采薇阁举办的“首届徐玉诺诗歌国际学术研讨会”,主持设立了“徐玉诺诗歌奖”,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
回武汉后,2018年11月1日12时45分在武汉寓所仙逝,享年92岁,距离参加“首届徐玉诺诗歌国际学术研讨会”主持设立“徐玉诺诗歌奖”整99天,距离在平顶山开的徐玉诺全国学术研讨会,整整四年。
数理背后似乎又暗合着什么……
史大观
2021年3月
徐西兰 ,1927年3月10日(二月初七)生于河南鲁山,2018年11月1日(九月廿四日)12:45,在武汉硚口区宗关长江电源厂37栋二单元6-1去世,寿终正寝,享年92岁(河南鲁山习俗,过了91岁生日,即为92岁)
史大观,河南鲁山人,徐玉诺学会秘书长、徐玉诺档案馆馆长,平顶山市徐玉诺文化研究会会刊《徐玉诺研究》杂志编辑部主任。著有古体诗集《大观堂文稿》、新体诗集《时间即故乡》等,“徐玉诺研究丛书”(全套8本,徐玉诺学会编印)主编;与海因老师合编《徐玉诺诗歌精选》(2015年9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编印《徐玉诺将来之花园》《徐玉诺君与〈将来之花园〉之研究》《〈朱家坟夜话〉创作背景资料彙编》;编著《全德全行清夺滍水――忠直方正元次山》。
对当下徐玉诺(诗歌)文学学术研究的一些看法
张杰
2022年8月2日平顶山晚报《讲好“徐玉诺故事”我市深入挖掘弘场徐玉诺文化》一文列举了许多近年关于徐玉诺文学作品的学术研究事项,但却对2021年1月徐玉诺诗集《将来之花园》英文版在欧洲比利时出版发行这一徐玉诺文学研究的里程碑事件,只字未提。徐玉诺诗集《将来之花园》英文版是诗人、翻译家西思翎、田海燕伉俪花费四年心血时间,潜心斟酌徐玉诺诗集里每一诗句后,逐字逐句认真翻译出来,然后交付给比利时的出版社,最后以精良的内文品质和印刷的精装版面世,殊为不易。这也是诗人徐玉诺第一本英文版《将来之花园》,英文版出版后,因译文品质精良,受到国内诗界和翻译界的好评。同时,也为西方研究诗人徐玉诺诗歌,开启了一扇极佳的研究窗口,具有不可多得的学术意义。
2022年7月23日,在平顶山学院举办的“全国第二届徐玉诺文化暨地域文学学术研讨会”上,《将来之花园》英文版翻译者荷兰的西思翎、美国的田海燕教授均作为重要学术嘉宾,现场连线阐释了英文版《将来之花园》的翻译情况以及在欧洲出版的影响。2022年8月2日《平顶山晚报》这篇报道里,提到了“2018年7月26日,首届徐玉诺诗歌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大学朗润园采薇阁成功举行,徐玉诺学会颁出首届徐玉诺诗歌奖,这标志着徐玉诺文化研究开始走向国际学术舞台。”那时,诗人、翻译家西思翎、田海燕伉俪也从美国飞赴北京,参加了此次学术研讨,这些都为徐玉诺诗歌的研究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不可估量,也令学界和诗界振奋。
但统观当下的徐玉诺学术研究,仍是不容乐观和堪忧的,徐玉诺学术研究仍是在艰难中举步维艰,艰难前进着,仍是以蜗牛般的推进前进着,学术研究资金的短缺和匮乏以及出版和课题资金的匮乏,仍限制着相关研究的纵深和及时面世。许多人仍以徐玉诺的人生轶事或花絮为研究重点,而忽视忽略了诗人徐玉诺的诗歌文本、小说文本和剧本等具体文本的具体而微的更为细致和深入的深层文本研究,而产生了诸多偏离。在徐玉诺研究上,我仍期待国内外有实力的诗人、诗歌评论家以及文艺批评家,翻译家,汉学家等业内方家的针对徐玉诺具体文本的学术研究为主攻方向,由文学界内部有实力的写作者、译者和评论者去担负相关研究,不然徐玉诺的研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上有很多是无关乎徐玉诺具体作品的,且有些研究因不涉及具体文本,而显得浅显与空泛,只关注徐玉诺林林总总的花边故事,令人喟叹徐玉诺学术研究与出版方向的偏离与偏移。徐玉诺来自河南鲁山,已是鲁山一个高高的文学灯塔和文学地标,必将辉耀千古,相关领导,尤其是徐玉诺故乡的领导要积极支持徐玉诺研究以及相关出版方面的工作,加大对徐玉诺研究的支持力度,拨付专项资金,这样才会有更多具有实质意义的文学研究成果和翻译成果公开面世,才会有力推动徐玉诺学术研究。
徐玉诺在上世纪1920年代的诗歌创作以及其后的小说、剧本等文学创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文学高峰,文学价值不可估量,许多作品至今没有引起足够的学术关注和学术研究,令人扼腕,徐玉诺的文学高峰,是鲁山徐玉诺留给我们的巨大文学遗产,他的许多优异作品,许多人至今还没有读到,令人叹息,作品的优异也令后人无法逾越,徐玉诺作为中国新诗的开拓者之一,也影响了之后的诸多诗人和作家的作品创作。同时,徐玉诺先生百年前的诸多文学高峰作品,亟待当下相关业内专家的再次研究、整理与发现,这方面,也感谢一如既往进行徐玉诺作品整理和学术研究与关注的诗人、评论家西渡、姜涛、张桃洲、冷霜,诗人、译者西思翎、田海燕,日本汉学家秋吉收,徐玉诺研究专家谢志熙、赵焕亭、秦方奇、史大观、徐帅领等的多年倾力研究付出,令我感佩。
我一直认为,徐玉诺先生是站在自晚清以来的百多年中国荒原上的一个超拔的现代派诗人,徐玉诺先生是一位醒者,中国最早期新诗的探索者和创发者,他的求学和四处游历教学,是受到了五四德先生与赛先生影响,他是中国知识分子精英,身为农民,思想却是基于儒家的现代精英思想,他因受到西方现代派影响,诗歌意象与遣词造句皆有现代化一面,与时俱进,作品虽历时百年,至今读来仍不过时,忧世伤生贯穿存在主义哲思和道家隐逸,如在眼前腾挪与旁逸斜出,文思现代,笔势时而泥古,情境,意象氛围与细节令人惊叹。徐玉诺身处白话文与文言文交替的时代,他的诗风古雅而天真,自成一脉文势,殊为奇诡,比如他在小诗里写到“斑点”这一意象,至今读来仍觉得适时和熨帖,这种西化的运笔意象颇让人与伍尔夫的相关意识流小说产生联想和交响,徐玉诺诗歌作品内在空间纵横伸展,时空拓维久远,深邃,隐秘而奇崛,语感如灵猫上树,穿透读者时空,活泛,真实而不乏灵动,毫不拘泥现实,又富含现实底层关怀,化一己之悲为众生歌哭,化肉身凡胎为超凡脱俗,化执着为退隐,作品的文秀里深藏神秀,令人叹为观止。草草数言,难以尽数徐玉诺文学遗产的丰富、纯粹与博大,在此仅做抛转引玉吧。
张杰 2022.8.3 平顶山
对《当下徐玉诺(诗歌)文学学术研究的一些看法》一文的补充
张杰
近几年,诗人张杰和徐玉诺档案馆馆长史大观交流时,他们觉得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日本九州大学秋吉收教授的相关学术成果,尚未得到中外诗人和新文学研究者的重视。有两方面,一方面是徐玉诺与鲁迅。日本汉学家、徐玉诺研究专家秋吉收教授经过大量,深入的学术资料论证研究,提出了“鲁迅《野草》里有四、五篇散文诗承袭了徐玉诺相关散文诗的诗歌意境、受到了徐玉诺影响”的学术论点,令中外学界震惊。另一方面是诗人徐玉诺与赖和的关系,台湾某些学者提出“台湾新文化运动是单独发生的,没有受到大陆的影响”。日本秋吉收教授通过比对研究,认为“台湾的鲁迅”――赖和的小说《惹事》,受到了徐玉诺小说《晋家媳妇与任花婆》小说的影响,还有赖和的某些诗也受到了徐玉诺诗歌的影响。据此,台湾的新文化运动受到了大陆新文化运动的影响。
在史大观、徐西兰编校的《徐玉诺研究丛书》第一册里,记载了:2015年2月28日秋吉收教授如约完稿,发来四篇徐玉诺研究论文:《鲁迅与徐玉诺——围绕散文诗集〈野草〉》《赖和与徐玉诺——“台湾的鲁迅”与大陆新文学的关系》《作为“乡土文学”作家的徐玉诺》《关于未刊行的《徐玉诺小说集》》。
《鲁迅与徐玉诺——围绕散文诗集〈野草〉》的中文译文系首次发表,这篇比较文学研究方向的论文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使我们重新认识徐玉诺先生在新文化运动中的独特地位,重新评价其《将来之花园》等新诗和小说、散文、杂文、短剧等一系列作品在中国新文学史上的启蒙作用和深远影响。秋吉收先生比较出鲁迅先生的《野草》与徐玉诺先生的《将来之花园》某些篇章存在着承袭关系。
秋吉收先生的《赖和与徐玉诺——“台湾的鲁迅”与大陆新文学的关系》,发表于台湾《彰化文化大论述》一书(台湾国家文学馆、国立彰化师范大学文学院国文系暨台湾文学研究所主办,2007年11月五南图书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印行)。此文系首次在国内发表。秋吉收先生写到:“关于台湾新文学是否受到大陆新文学的影响,历来的研究仍然是众说纷纭。作家巫永福就完全否认了大陆新文学对台湾新文学的影响。他的理由是,当时的中国大陆,在文化上不仅比日本落后,甚至也远远落后于台湾,所以台湾没有理由受到大陆的影响,这个主张稍嫌偏激。”
通过比较研究,秋吉收教授认为徐玉诺的诗歌、小说等作品,对台湾乡土文学的开拓者——赖和先生有重要影响,并阐述了“台湾的鲁迅”——赖和先生与中国大陆新文学的关系。
台湾诗人痖弦先生在《特立独行徐玉诺》一文里高度评价徐玉诺:“我们的白话诗大诗翁、新文学运动的先行者徐玉诺先生,也有很多旁人觉奇怪的行为,他的一些故事,乍看荒诞不经,实则隽永而寓意深远,当年的里巷趣谈,今日已成文林佳话。对于他的'酷’,他的'绝’,也许有些人未必同意,但我始终对这种奇特的思想、行径,抱持欣赏的态度,自认为能体悟那怪异表象背后所隐藏的哲学指涉。”“叶绍钧之外,沈雁冰等人对徐玉诺也有推崇的文字。长久以来,他的作品一直被传颂,被研究,被大学研究所列为必读教材,《将来之花园》这本诗集早已跻身新文学运动中国白话涛中之古典。而他那所谓的异行,也因为作品的受重视,成为一个美丽的传说,在《近代异人传》的传记文学家笔下,他被当作典型人物来描绘了。”
《出色的民俗风情诗及其他——徐玉诺在“明天社”时期的创作再爆发》,清华大学文学院解志熙教授研究认为,三十年代徐玉诺在“明天社时期”创作激情再次爆发,其民俗风情诗《最后咱两个换了换裤子——闲情之什之二》“这首长诗既没有'五四’及二十年代启蒙文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悲天,诚所谓'字字血、声声泪’,令读者感同身受、过目难忘,在它面前。一切高深的思想文化阐释和经济阶级分析,都显得苍白和多余。”,徐玉诺杂文《墙角夜话系列》文笔诙谐“文章既追摹着周作人讲究生活趣味的唯美小品,却又对之构成了某种反仿,写得从容不追、庄谐并出,让人的读来忍俊不禁。”
中国当代诗人、艺术评论家海因先生的《徐玉诺诗歌的当代性》,又在当下语境中解读徐玉诺诗歌对于今天诗人的启蒙,作为新文化运动时代大洪流夹缝里一枚卑微的“草根”——徐玉诺这枚“精神个体”在黑暗杀伐的匪乱年代,在旧文化转型期,这一农民歌者——在“黑喑的地衣下蚯蚓般挣扎、探索的诗人”,一个“最纯粹、最孤独的歌者”,发出了对于社会人生的有效表述。徐玉诺和梵高一样,都是精神纯洁干净的人,自诉·祈祷·歌唱·言说,为他们各自所处的时代留下一组精神底片。
据不完全统计,本次研讨会共收到了来自全国高校、科研机构的学者投稿50余篇,研究成果内容丰富,内涵深刻,对推动徐玉诺研究起到了有力的推动作用。
诗人、译者西思翎、田海燕教授就英译徐玉诺《将来之花园》和中国的兰波——诗人徐玉诺展开了学术报告;北京大学教授、诗人、评论家姜涛做了《徐玉诺与早期新诗的历史叙述》的学术报告;日本九州大学教授秋吉收做了《“亲人”是谁? ——徐玉诺护送爱罗先珂的真相》的学术报告;首师大教授张桃洲做了《徐玉诺与早期新诗的诗学、文化空间》的学术报告;平顶山诗人张杰做了《徐玉诺诗歌与中国新诗的现代性》的学术报告;平顶山诗人史大观做了《徐玉诺——吾乡之君子者也》的学术报告;平顶山诗人森子做了《徐玉诺文学、诗学观念的形成与同时代人的关系》的学术报告;云南大学教授李海英做了《爱与美:徐玉诺诗歌创作主题之一》的学术报告;武汉大学文学院副院长裴亮做了《交响的诗心——昭和诗人草野心平的诞生与徐玉诺》的学术报告;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李丹梦做了《现代中原的“真性”偏至——论徐玉诺》等等,学术研讨气氛热烈,新的徐玉诺学术研究成果丰硕,令参会学人振奋。
“徐玉诺后来因特重主观生活,遂致销声匿迹似的不闻不响了,是吃了叶绍钧《诗的泉源》之大亏了,因他的夙性偏此,而又极端信仰着叶绍钧故。”周仿溪先生这个观点,今天,我们历史地看过去,这反而成了是对徐玉诺先生的赞美。因为他是精神个体写作的坚守者,以一个蚂蚁般的小人物从精神内视点关照时代,不装,从自我内心写作,难能可贵。爱国为民的草根诗人徐玉诺——这一典型农民歌者,是在时代的土壤中,他像一条蚯蚓在黑暗的地衣下挣扎(诗人海因语),他自诉他那个时代 ——纯粹而孤独,《将来之花园》就是徐玉诺为自己时代留下的一组精神底版(诗人史大观语)。
2018年7月26日,首届徐玉诺诗歌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大学朗润园采薇阁成功举行,徐玉诺学会颁出了由徐西兰老人主持设立的首届“徐玉诺诗歌奖”,这标志着徐玉诺文化研究开始走向国际学术舞台。
在徐玉诺热背后,应该看到当下的徐玉诺学术研究,仍是不容乐观和堪忧的,徐玉诺学术研究仍是在艰难中举步维艰,艰难前进着,仍是以蜗牛般的推进前进着,学术研究资金的短缺和匮乏以及出版和课题资金的匮乏,仍限制着相关研究的纵深和及时面世。许多人仍以徐玉诺的人生轶事或花絮为研究重点,而忽视忽略了诗人徐玉诺的诗歌文本、小说文本和剧本等具体文本的具体而微的更为细致和深入的深层文本研究,而产生了诸多偏离。在徐玉诺研究上,我仍期待国内外有实力的诗人、诗歌评论家以及文艺批评家,翻译家,汉学家等业内方家的针对徐玉诺具体文本的学术研究为主攻方向,由文学界内部有实力的写作者、译者和评论者去担负相关研究,不然徐玉诺的研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上有很多是无关乎徐玉诺具体作品的,且有些研究因不涉及具体文本,而显得浅显与空泛,只关注徐玉诺林林总总的花边故事,令人喟叹徐玉诺学术研究与出版方向的偏离与偏移。徐玉诺来自河南鲁山,已是鲁山一个高高的文学灯塔和文学地标,必将辉耀千古,相关领导,尤其是徐玉诺故乡的领导要积极支持徐玉诺研究以及相关出版方面的工作,加大对徐玉诺研究的支持力度,拨付专项资金,这样才会有更多具有实质意义的文学研究成果和翻译成果公开面世,才会有力推动徐玉诺学术研究。
徐玉诺在上世纪1920年代的诗歌创作以及其后的小说、剧本等文学创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文学高峰,文学价值不可估量,许多作品至今没有引起足够的学术关注和学术研究,令人扼腕,徐玉诺的文学高峰,是鲁山徐玉诺留给我们的巨大文学遗产,他的许多优异作品,许多人至今还没有读到,令人叹息,作品的优异也令后人无法逾越,徐玉诺作为中国新诗的开拓者之一,也影响了之后的诸多诗人和作家的作品创作。同时,徐玉诺先生百年前的诸多文学高峰作品,亟待当下相关业内专家的再次研究、整理与发现,这方面,也感谢一如既往进行徐玉诺作品整理和学术研究与关注的诗人、评论家西渡、姜涛、张桃洲、冷霜、海因、张杰,诗人、译者西思翎、田海燕,日本汉学家秋吉收,徐玉诺研究专家谢志熙、赵焕亭、秦方奇、史大观、徐帅领等的多年倾力研究和付出。
张杰 2022.8.5
张杰,诗人,评论家。毕业于平顶山学院。80年代末开始写作。作品散见国内一些文学刊物。2001年创办《爆炸》诗刊。2015年与友人创编《静电》诗刊,现居平顶山市。出版有诗集《琴房》。获首届徐玉诺诗歌奖。2021年春与友人创办《罗曼司重演》诗刊。著有中篇小说《G城人》等。
徐玉诺初探
史大观 李 晓
(一)
“五四”诗人徐玉诺
上个世纪初期,中国新文学发轫之初,河南省鲁山县徐家营的徐玉诺先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小说、杂文、短剧等。1922年8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徐玉诺的新诗集《将来之花园》,由郑振铎先生作《卷头语》,书后由叶绍钧先生作了题为《玉诺的诗》的万言诗评,此书奠定了徐先生在中国诗歌史上的重要地位。
中国新体诗歌之肇始大概可以从1916年算起。那时,正式印行的个人诗集有:胡适《尝试集》,1920年3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初版;叶伯和《诗歌集》,1920年5月初版;胡怀琛《大江集》,1921年3月国家图书馆初版;郭沫若《女神》,1921年8月上海泰东书局初版;俞平伯《冬夜》,1922年3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初版;康白情《草儿》,1922年3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初版;李宝梁《红蔷薇》,1922年7月新文书社初版;徐玉诺《将来之花园》,1922年8月商务印书馆初版;汪静之《蕙的风》,1922年8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初版。
我们对徐玉诺《将来之花园》的系统研究尚有待进一步深入。
《将来之花园》以它内容的鲜活真切,以它艺术表现形式的灵活多样,为中国现代诗歌史增光添彩。(王保生《重读〈将来之花园〉》)
日本汉学家、《国际鲁迅研究》杂志副主编、日本九州大学文学院学者秋吉收研究中发现:鲁迅的《过客》与徐玉诺的《墓地之花》;鲁迅的《死后》与徐玉诺《死的慰藉》;鲁迅的《死火》与徐玉诺的《鬼火》等作品,都是以“生与死”为基本主题,情绪上都带有浓重的“暗黑”色调。秋吉又具体比较了《影的告别》与《别》《狗的驳诘》与《可怕的字》等篇章的内容与语句,发现鲁迅的《野草》作品形态的相似性而得出二者之间存在着的承袭关系的结论。秋吉做了进一步的考察分析,他认为鲁迅对徐诗的承袭是与他对李贺、李商隐等古典诗意摄取,与对夏目漱石的《梦十夜》和厨川白村等日本文学接受的影响,特别是与他对尼采、波特莱尔、屠格涅夫等欧洲文学的吸收是一致的。鲁迅正是通过这种“有时和剽窃只隔一纸”的承袭,才构筑了自己艺术品位极高的《野草》世界。秋吉收的某些说法虽说不大容易为中国学者所接受,还存在着待商榷的余地,但论者能毫无拘束地把鲁迅作为一个普通的学术研究对象,平等、自由地进行认真严肃的考察,形成自己独到的推论,其行为本身就显示了鲁迅那种不迷信任何权威和偶像的主体精神。
——海因先生评述,2015年3月15日
徐玉诺文学的价值要高于现今文学史上的定位,身在日本的我也很早就开始关注他了。(日本·秋吉收《徐玉诺将来之花园·序言》)
我们发现,《将来之花园》之前的这五六本诗集,均处于新体诗发展的探路阶段,新体诗歌自此开始了本土化、民族化的进程。诗人们积极向欧美、日本、印度等域外文学作品学习和借鉴,但大多临摹痕迹浓重——且本土化不足。
徐君在民八五四运动之后,为新思潮所掀动,非常努力。对于文学,尤特加注意。在《尝试集》《草儿》之后,要以他的《将来之花园》为最早,最有价值。《尝试集》之浅薄,《草儿》又于浅薄外加以芜杂,除大胆摧残旧古典主义之外,似皆毫无可取。……郁达夫的颓废主义,太戈尔(今译作泰戈尔——编者注)的哲理主义,和西洋象征主义的神秘色彩,在《将来之花园》里,早已深浓的彻透的表现出来了。我们倘若把时间的前后,稍加以精密的计算,我可说句笑话,徐玉诺君,怕是我们中国文坛上的先知先觉呢!
他的著作,除前述者外,有《雪朝》一卷,有在《小说月报》刊登的描写土匪的小说,有未曾发表过的写土匪的一卷诗。那时,他是人生艺术派,他表现了河南的混乱落后,他坚强的诅咒着残忍和战争。他的影响,不特风动了河南,而且在某项上,已笼罩了全中国。最初将他指示给读者的,是文学研究会的王任叔及叶绍钧。他的声名,初时更在郭沫若之上,后因他特重主观生活,漠视时代需要,遂致销声匿迹似的不闻不响了。这在我觉得他是吃了叶绍钧《诗的泉源》之大亏了,因他的夙性偏此,而又极端信仰着叶绍钧故。
——《二十年来河南之文学》周佛吸(溪),1932年1月15、16、17日发表于《河南民国日报》第七版。
这时,自民间而来的草根诗人徐玉诺,写出了中国地地道道的新体诗歌。如果把中国新诗发展史比作一条长龙的话,那么这一时期新体诗的龙头上,那众多明珠之中——最成熟、最耀眼的那颗非《将来之花园》莫属。中国新体诗经过初期诗人们积极探索,与中国土地结合——落地生根,从而生长出“特出的”“文化作物”,如《将来之花园》。我们可以说,徐玉诺的诗歌是具有中国气派——也是最具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新体诗。
张默生先生在《记怪诗人徐玉诺》一文中说徐先生“他的实生活才是他的全部作品”。徐玉诺先生自己说:“作者没有真人生,那(哪)有真文学!”(1923年);“真正的诗人预先吹出:朦胧的火星中的明朗的知识”(1951年)。其实,徐玉诺先生终其一生创作的文学作品,就是他“真人生”的全景式呈现。
徐玉诺的小说《一只破鞋》读来“字字血、声声泪”,可谓中文新文学“血与泪”小说的扛鼎之作。他的这篇小说和《祖父的故事》一起,于1935年被茅盾先生选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徐玉诺被评论界称为“徐君真是为社会民众鸣不平的人呵!”(学斌,1923年9月),徐玉诺君的《到何处去》“真是用热血清泪写成的文字”(阜邑,1923年10月)。
十几年来,我一直研读徐玉诺先生的著作,对他作品中的“死亡意象”颇感兴趣,并产生一些疑问。《一只破鞋》的主人公徐海是否真有其人?徐海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就需要深入研究徐玉诺的家史及其世系。从2013年至今,在搜集整理分析——研读大量资料的基础上,我和徐老的曾孙徐帅领先生多次回徐营村拜谒徐玉诺先生故居,调查访问几十位老人,对徐玉诺先生的家史有了初步了解,对他文章中的“死亡意象”,又有进一步的认识。
(二)
徐玉诺先生家族世系初探
“要真懂的某文家的著作,必先明白他的生平。”这是沈雁冰在《脑威写实主义前躯般生》一文中写的题记。这引发了我们深入研究徐营徐氏家谱世系的兴趣。
鲁山徐家营徐氏一脉,祖籍浙江松阳。始祖钱福公响应瓦剌之召,跟随明成祖朱棣于永乐十二年(1414)二月庚戌日,从南京出征,六月凯旋;八月受封参将(三品武官),后镇守洛阳八载。永乐二十二年(1424)钱福公入赘汝州之南薛家营,安家定居。三世祖刚公多次向朝廷申请变更地名,后得州县准许,于嘉靖十二年(1533)改薛家营为徐家营。
徐家营是明清民国政府的插花地,为兵镇之地,自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命指挥葛川于鲁山等处屯种,设立薛家营等二十二营,属汝州卫管辖。顺治十年,直属汝州府管辖。民国改元后,鲁山不再属汝州,但徐家营等二十二营属临汝第七区管辖。
民国23年(1934年),省民政厅徐委员在宝丰召开有汝、宝、鲁、叶代表参加的解决插花地会议,经有磋商原汝州属的黄营等90个村庄、宝丰属的马坡等10个村庄划归叶县。(《叶县志·大事记》第34页,叶县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中州古籍出版社1995年7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通过这次解决插花地会议,徐家营等二十二营归属河南省鲁山县管辖。
嘉庆年间,二门徐清璧订立徐氏一脉的字派为:“身寄名教,言本道德。”共八个字,此字派自第十四世开始使用。民国中期,徐玉诺先生在原字派的基础上又续上八个字:“学尊真命,行法祖宗。”
徐名成:徐玉诺之祖父,德配徐营邻村清水营张氏。
徐教芳:徐玉诺之父,生于1863年腊月二十三日,卒于1938年九月十一日。1901年(清光绪二十七年),《鲁山县志·大事记》:“是年,城东徐营徐教芳团结劳苦乡亲抗击苛捐杂税。”德配曹庄蒋德印。
徐教海:徐玉诺之叔父,生于1880年(一说1881年),或卒于1913年初夏,三十二三岁死于匪乱,徐玉诺小说《一只破鞋》的主人公。德配宝丰县马街东二里薛潭李氏,无嗣。后由徐教芳主持将徐永福之长子徐西平过继。
“她”:徐玉诺的大姐,《将来之花园》二十五《她》:“她死时,我才六岁。”推知“她”或生于1882年,卒于1899年。
徐玉诺前面共有四个姐姐,大姐活了17岁,另三位姐姐夭亡。
徐言信:字玉诺,乳名建知,生于1894年11月5日(农历十月八日),卒于1958年4月9日(农历二月二十一日),享年64岁。徐玉诺出生在今“徐玉诺故居”东南200米“上岗油坊”右邻徐家大院的堂屋内。1913年秋徐玉诺与宝丰马街张澄臣结婚。
张澄臣:徐玉诺之妻,生于1891年腊月初九日,卒于1964年二月二十四日,宝丰县马街人。
徐言倬:徐玉诺二弟,生于1897年(属鸡),卒于1920年夏。婚后无嗣,亡后媳妇改嫁。
徐永福:徐玉诺三弟,字协敏,生于1906年五月二十六日(属马),卒于1983年七月二十六日。
徐玉诺小说写的几乎都是其经历的真事,但旧社会女人是不记入宗族家谱的。以前我在《祖父的故事——在摇篮里之二》里曾读到:
在前一天晚上,我那好调着京腔说话的十五爷,那时大家都是在田间工作了一天在街上休息并吃着晚饭;他将汤碗放在地上,又将吃烟管放近嘴边;才说:“我跑在路上看着,哼……”将烟管放进嘴里去,竭力的吸了一阵,又说:“芳呵,他今年的命运是看得见的!”
祖母因为这句话极为难受,伊一夜不曾睡着,伊只是胡乱的思想;一到了这天五更,便叫起了全家的人,只留下我的姑母在家做好饭,再带到田间去;我的母亲也将小弟弟抱在怀里,和海叔叔和父亲,一同先到田间去锄草去了。
由此得知徐玉诺还有姑姑,但族谱不见有录。问整理《徐氏家谱》的徐教重(庆云),偏偏遗失了徐玉诺这支世系的部分资料。在与徐玉诺近支宗亲的谈话中,打听到徐玉诺有三个姑姑。这就完善了徐玉诺先生的父辈:玉诺大姑(嫁鲁山县张店乡白象店崔沟)、徐教芳(其父)、玉诺二姑(嫁鲁山县张店乡林王庄枣园村)、玉诺三姑(嫁露峰山脚下张庄〈今三街〉)、玉诺叔父徐(教)海。
我在徐教重(庆云)、徐言波、徐西兰、徐本旭、徐秋生、徐本钊、徐本婷、徐道钦、徐民庆、徐森、陈英健、徐志甫、徐东兴、徐要显、徐帅领等人的帮助下,整理出了徐氏世系:
徐营徐氏第十七世(玉诺父辈)
玉诺大姑,嫁鲁山县张店乡白象店崔沟。
徐教芳,玉诺父。
玉诺二姑,嫁张店乡林王庄枣园村。
玉诺三姑,嫁露峰山脚下张庄,今三街。
徐(教)海,玉诺叔父
徐营徐氏第十八世(玉诺辈)
徐(言)然,徐玉诺大姐,或生于清光绪八年(1882),卒于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亡时17岁。
徐玉诺二姐,生于清光绪十一年(1885),夭亡。
徐玉诺三姐,生于清光绪十四年(1888),夭亡。
徐玉诺四姐,生于清光绪十七年(1891),夭亡。
徐玉诺,生于清光绪二十年十月初八(1894年11月5日),属马(其母蒋德印时年31岁),乳名建知,名言信,字玉诺,因食道癌于1958年4月9日(二月二十一)去世。
徐言倬,生于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属鸡,卒于1920年夏,23岁。亡时已婚,无嗣,后媳改嫁。
徐永福,生于清光绪三十二年五月二十六(1906年7月17日),字协敏,属马,卒于1983年9月3日(七月二十六)。
附:张澄臣,生于清光绪十七年腊月初九(1892年1月8日),卒于1964年4月6日(二月二十四),宝丰马街人。1913年初,与正在鲁山县立高等小学上学的徐玉诺结婚。
徐营徐氏第十九世(徐玉诺子辈)
长子徐奎(徐营徐氏第十九世),字锡亚,叶圣陶改其名为“西亚”,生于1916年2月24日(正月十一),属龙。1957年7月中旬,任鲁山县中学图书馆员的徐奎被错打成右派(儿子被打成右派,加重了徐玉诺的食道癌,俗称噎食病。徐玉诺去世,使徐奎精神支柱倒塌)。1960年4月13日(三月十八)倒春寒,被打成右派的徐奎冻饿而死。妻赵凌云,1917年生,出生那天鲁山下大雪,故名赵瑞雪,又是赵家老大,乳名大瑞;与徐奎结婚后,徐玉诺为其改名为赵凌云,1969年去世。
徐雪荷,徐玉诺长女,生于1921年,卒于1927年10月27日(十月初三)夜。
徐西兰,徐玉诺次女,生于1927年3月10日(二月初七),属兔,现居武汉。
徐西林,徐玉诺次子,生于1930年,四岁夭亡。
徐营徐氏第二十世(徐玉诺孙辈)
长孙女,1939年在鲁山县城出生,当时用剪子剪断脐带,感染了破伤风,四十天后夭亡。
次孙女,1943年农历九月生于淅川县,出生后徐奎用牙齿咬断女儿的脐带,取名留,现居鲁山县城。
徐鑫,徐玉诺长孙,生于1946年7月4日(六月初六,破月),为鲁山县第一高级中学木工,因淋巴癌于2013年5月5日(三月二十六,立夏日)下午17点10分去世。
徐利清,徐玉诺三孙女,生于1949年,卒于1953年农历六月,晚上在院里睡觉掉床,发烧将近一个月,夭亡。
徐森,徐玉诺次孙子,生于1956年3月20日(二月初九),为鲁山县丝绸厂工人,现居鲁山县宗庄。
(三)
徐玉诺作品“死亡意象”及其小说代表作
《一只破鞋》的主人公徐(教)海之死初探
郑振铎在《将来之花园·卷头语》里说“玉诺总之是中国新诗人里第一个高唱‘他自己的挽歌’的人”。叶绍钧在1922年5月22日《玉诺的诗》一文中写道:“他对于幻梦和死灭,倾心的赞美,热烈的羡慕。”(1922年6月1日发表于《时事新报·文学旬刊》第三十九期第一、二、三版)对于徐玉诺诗歌中死亡意象,结合徐玉诺生活的时代及其家族、家庭背景,窃以为有以下原因:
一、第一次世界大战,全世界各国人民生灵涂炭的时代历史大背景。
二、二十世纪初那个血雨腥风的黑暗杀伐年代,中国人民大量死亡,包括军人、平民、各党派及各行各业所有的中国人。
三、徐玉诺作品“死亡意象”及其小说代表作《一只破鞋》的主人公徐(教)海之死。徐玉诺的族人及其自身的悲惨经历,这些切肤之痛使得徐玉诺吃出生活的“酸朽的苦味”。
1.徐玉诺的启蒙恩师、同盟会会员徐教诗之死。
徐教诗,字兴斋,1878年生,同盟会会员。1911年12月,《河南》杂志创办人之一的张钟瑞受同盟会之命在开封筹划起义,张被任命为河南革命军起义总司令,定于12月23日发动起义。不幸的是,这次河南最早具有现代意义的革命活动最终失败,张钟瑞等11人被捕后惨遭杀害,史称“河南辛亥十一烈士”。与此同时,河南境内的其他革命斗争也纷纷失败(河南成为全国为数不多的没有独立的省份之一)。河南全省大肆搜捕同盟会会员,徐玉诺的启蒙恩师徐教诗在豫西南从事革命活动,在河南伊阳县不幸被捕。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当日),徐教诗被伊阳县县长用七层绵纸贴脸窒息杀害。
2.徐玉诺的幼女雪荷之死。
徐先生没营生,一家人生活过不成。
二七年夏二次到吉林毓文中学去教书,
在《毓文周刊》发表
《乔小青评传》等十八篇,
笔名玉诺、红蠖、兰烂生。
不久妻子来了信,说女儿雪荷染重病。
徐玉诺抛却教职回洛阳,
爱女夭折,妻子哭天又喊地,
全家人那可真是痛不欲生。
——《爱国为民的大诗人徐玉诺》第139页
玉诺君在曲阜时,每天都起床很早。起来就向外跑,不是到孔庙,就是到孔林,就是到沂水河滨。奇怪事又发生了:一天的早晨,他照例到校外巡礼,忽见一小被卷丢弃在路旁的雪地上,打开一看,原来不知是谁家的寡妇怨女私生的小女孩包在里头,幸而尚未冻死。他高兴极了,解开皮袍的大襟,如获异宝似的抱到校中去,惹得全校的男女学生都跑到他屋里去看景。他对大家说那位小女孩必是他死去的女儿的转世,他女儿是想他想死的,今天可算是又找到她的爸爸了,引得一群男学生哈哈大笑,一群女学生也弄眉挤眼;而玉诺君则郑重其事的将小女孩放在他的床上,为她盖上被子。一面忙着给她命名,因为是在雪地上拾来的,就起名叫她“雪儿”;一面忙着托人给她雇奶妈;一面拟捐启请同事们为他捐钱,以备作育儿之费。因为当时山东教育经费拖欠,教员们领不到薪金,所以才出此一招;否则他自己的薪金足可敷用,也不需要来敲同事们的竹杠。后来同事们果然为他捐了一宗款子,但是奶妈始终未雇到,不得已才把小孩送到曲阜西关天主教堂里去,每月许交二十元,作为养育的费用,才算了结这桩公案。听说小孩送去不久就死了,这也因为他抱着小孩各处掀给人看,以致受风的缘故。寒假快到了,我赴济南教厅辞职,玉诺君也与我不告而别了。这一别,又是数年没有音讯。
——摘自《徐玉诺将来之花园》一书的《记怪诗人徐玉诺》(此文原载张默生《异形传》,今据史大观收藏的中华民国三十三年五月初版(渝)张默生著《异形传》(四川省图书杂志审查处审查证第九八〇号)编校收录。)
3.一九三五年九月幼子徐西林夭折,一九三五年十月初九徐玉诺母亲蒋德印食道癌去世。
上半年在家乡育学子,
下半年教书他又去了淮阳城。
一九三五年九月幼子徐西林刚夭折,
(徐西林,徐玉诺次子,生于1930年,四岁夭亡。)
玉诺母亲蒋德印又患噎食病,
(食道癌,徐玉诺故乡鲁山人俗称“噎食病”。)
徐先生跑遍淮阳周口请名医,
食道癌已到晚期后,
母亲骨瘦如柴像将熬干的一盏灯。
三五年十月初九这一天,
玉诺到市场买来大浴盆,
和妻子张澄臣一起
给母亲洁身洗干净,
下午慈母撒手而去
神态安详又平静。
将母亲安葬淮阳西南
二里地的宋家庄,
一身重孝徐玉诺幔白布鞋,
(幔白布鞋,徐玉诺故乡豫西南鲁山县,人们对于母亲的礼情重于父亲。民谚说“爹,爹,二十四个月;娘,娘,三年长。”豫西南汉民丧葬礼俗中备孝送别,谓撕孝布、备孝衣、幔白鞋。其中幔白鞋:对孝眷男女所穿之旧便鞋,按鞋帮式样覆缀白孝布一层,谓之“幔白鞋”。父死母在者,儿、媳、侄孝鞋上沿留毛边。母死父在者,孝鞋下沿留毛边。父母双亡者,孝鞋上下沿均留毛边。孝鞋不能穿脚上,只能拖拉。其他人幔鞋只能幔鞋头。穿孝鞋时间为三年,儿、女、媳孝鞋穿烂了,再做纯白鞋继续穿,满三年为止。孝子要穿孝服、孝鞋,戴孝帽,孝子戴的孝帽要在出殡后第三天到舅家谢孝后才解下来。)
为母亲尽孝来守灵。
给母亲治病欠下不少债,
他又匆忙到烟台教书还债补家用。
——《爱国为民的大诗人徐玉诺》第155-156页
4.《一只破鞋》的主人公徐玉诺的亲叔徐教海之死(徐教海生于1880或1881年,卒于1912或1913年)。徐玉诺印象中,他的叔父徐教海“那时他还是三十一二岁光景的农夫,赤着足,仅穿两只已破旧不堪而补着皮头的鞋子;他和蔼而喜详的尖尖下额的面孔上,还披散着不能辫住的黄色的乱发。”
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二月,河南省鲁山县废除科举教育,于琴台书院创办第一所县立高等小学堂。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徐玉诺的恩师徐教诗让自己的侄子徐言志和徐玉诺同去报考并考取了鲁山县立高等小学堂,每个月都由他们家人往学校伙上送粮食。1913年初夏端午节前后,由于怕麦子被土匪抢走,村民们都在抢收抢种,徐玉诺的父亲徐教芳在场里碾麦打场,抢收小麦。
1913年(民国二年)6月7日(农历五月初三),白郎义军围攻鲁山城。白郎义军在大别山一代,夺及地方不少枪支,实力壮大,由光州固始回师,攻破唐县。当时唐县驻有第三混成旅,旅团长刘凤桐。刘系北洋派中国国民党人,因宋教仁被刺,黄兴组织讨袁军,欲招收白郎义军,共同讨袁,遂与白朗取得联系。白朗义军攻破唐县后,初三日围攻鲁山县城。初七日第三混成旅旅长王毓秀(前统带升旅长)带兵来援,白朗义军撤向宝丰郏县一带。王毓秀随即将刘凤桐枪毙于鲁山。
白朗义军6月7日,在(唐县)源潭镇把富户方玉书、刘大化、赵新兰三家的粮食财物分给群众。闻周符麟、成慎、田作霖等所带的官军将逼近。白朗恐陷入包围,即率领人马2000余人,自源潭镇启程,甩开官军,长驱北进,连破社旗县的饶良、下洼、陌陂、金汤寨等处,再入檀山,经南召进入鲁山县境。6月9日,围攻鲁山县城,因周符麟留守军在城内严守力拒,城才未被攻破。
……
6月10日,义军分为两路行动:一路由白朗带领,仍继续围攻鲁山城。另路由牛天祥、张金兰带领,携带大炮数门,于10日(农历癸丑年五月初六日)下午,占领(宝丰县)城南2公里的杨老庄及闫庄、王铁庄等村庄,由杨老庄等处进攻宝丰县城。城内知县洪恩培一面率众守城,一面向襄县雷震春求援。由于县城防守严密,义军围攻三天,未能得手。河南护军使雷震春在襄县急命统带、支队长王茂元驰援宝丰、鲁山。白朗见宝丰、鲁山二城急切难下,援军又将至,恐滞留城下,受到夹击,就主动从鲁、宝二城撤围,移驻到鲁、宝交界处的山区郎店、罐窑、梁洼、大营等处,休整待机。
官军见义军人多势大,撤围离去已属幸事,不敢跟踪追击,更不敢进入“匪”区寻衅,因而相隔只有10公里,各守防线,互不相犯,休战了数日。
——《白朗传》第94页~96页,张显明著,中州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二版。
又该给徐玉诺送粮食了,1913年五月初三下午就由当时三十一岁玉诺的亲叔叔徐教海扛一大袋面粉送往学校。徐教海走到县城附近,听说土匪要攻打县城,把面粉送到徐玉诺的寝舍,他和侄儿见了面,玉诺说有件衣服破了,让叔叔拐到枣园村(鲁山县张店乡林王庄行政村枣园自然村,在张店东1.8公里。据传,古有大片枣园,李姓管理,故名。《河南省鲁山县地名志》鲁山县地名办公室编,1990年中州古籍出版社)玉诺的二姑家,让姑姑把这件衣服给补补。
下午徐教海从学校出来,往县城北枣园的方向走,枣园村的人“跑蹚匠”都跑了。太阳快下山时,玉诺的二姑才把这件衣服补好,这时从枣园到徐营也得大半夜。玉诺的姑姑再三挽留徐教海,可他惦念家里正抢收抢种,非得连夜回家。徐教海出枣园村,走到上村路旁一片秫秫(高粱)地。“站住!”忽然远处一个人大声吆喝,这是遇到了土匪。徐教海一听吓坏了,就跑起来,想钻入秫秫地里躲藏,土匪顺手朝他打了几枪,徐教海中弹后咕嗵倒下,几个土匪咋咋呼呼吆喝着奔县城方向而去。徐教海无法行走就往回爬,他身上的几处伤口不停淌血。土匪祸害村子杀人放火。入夜,到处是火烧尸体的焦燎味和一群群到处流窜的野狗。疼晕过去又醒过来的徐教海一听到有人从附近走过就叫喊:“救命呀!我是徐营的,俺姐家是枣园的,能不能捎个信!”徐教海身上的血腥味和他的叫喊声,引来饿红眼的野狗啃咬,又疼晕过去。过了两天渐渐没了人声。他腮帮子上和大腿上的肉被野狗啃吃了,后来又下雨——在这个匪乱杀伐、蹚匠成风的年代,青年徐教海被土匪无端枪杀又被狼拉狗啃了。
一连几天不见弟弟徐教海回家,又听说土匪攻打鲁山县城,徐教芳跑到十三公里外的鲁山县城找儿子玉诺。玉诺从城墙上沿绳索滑下来,黑夜里玉诺和父亲一起沿路往枣园方向找叔叔徐教海。在枣园村遇见徐玉诺的二姑,他们仨又从枣园往上村沿路找寻,他们没走多远就在上村找到已被野狗啃吃——面目全非的徐教海,他们看到倒卧的骨架就知道是他的,留下一只补了皮头的破鞋。徐玉诺据此写出小说《一只破鞋》,发表于1923年6月10日《小说月报》第十四卷第六号。
我们顺着一道烧焦的墙壁,摸索着进了姑母家的大门,父亲便凄凄怆怆地叫起我的疯子姑母的名字:“小菊!……小菊……”但是空气仍然非分的沉默,没有一点声音。我们走进一个有树林的院子去,见有一个黑影从里边慢慢地移动过来;待我们很留心走近那影子时,才知是个女人,正在用水灌灭燃着的衣物。
父亲问:“那谁在那里?”
她彷彿被神秘主宰着似的,突然的说:“你来做什么,哥哥?”
“海来了没有?”父亲急促的问。
“他来了,又走了;”她回答“那时太阳快落了。”父亲不待她说完,便乌的一声哭起来了;……我只是发呆,……不知怎着!……
“走去找他去吧,傻子!一定是没有他了!……”父亲哭着说。姑母思思疑疑地去点着灯笼,并且说:“是呀,人家都不让他走,他一定要走!……大概他走也走不远。……”
我们三个人携着手,我在中间,父亲在右边提着一把铁铲,姑母在左边提灯笼;走出了村庄,踏过高低不平的田野。姑母不知道她想些什么,我被恐怖压着,只是发颤;父亲却不止的哭泣着。
我们盲走了好远,见死尸便要注意的看;但是男的,女的,老人和小孩子,一个一个都从我们眼前过去;海叔叔再也找不着。
后来我们走进了上村,一个老人正照着小灯走来;我们将所找的告了他,他说:“在村后躺着的一个人,今天早上他还没有死去呢。他叫着他和枣园是亲戚,那时我急着我的孩子的尸体,也没有给你们送信去。……”
这时正是中夜光景,大地被黑暗压迫着,微风摇动着,灯光四周止不住闪灼着,更显得阴森可怕。我们战抖着,心疼着,被引到海叔叔躺着的地方,这里却已有许多野狗正在跑着。……
父亲和姑母张惶着用小灯照了照,他们哭出来:“他,……他原来早已死去了!……”
他的面貌已不可认识;两颊的筋肉已被什么东西吃去了,两臂和两腿也有几处露着骨骼。……
但是赤条条在那里躺着的,那身略,那架子,我还可以看出那是我的叔叔海。……
父亲只是咽咽的屈坐在地上,用两手拂摸着叔叔的头发和骨骼;那老人又说:“他大概也是初三日下午受伤的;那时我们的村上先着了火,所有的男女都向这里跑来,预备逃过山去;却都被匪将打死在这里;……有一百多人都同时死了!……”
他是过了初四,到了初五,经过长长的下着大雨的黑夜,雨后他还在这里哭叫着。……
他声音颤抖着,说到这里;父亲和姑母都放声大哭起来。大概是他们想着他们的亲兄弟,受那么长时候的罪!……他多么盼望着再见他们一面!……却没有人来给他一口水喝!……
朋友们!我的故事并没有讲完;现在我的姑母和父亲都白发苍苍了,我一点也不能向下写,自此以后我也一点不能记忆了……
大概用铲在地上掘个小坎,将叔叔埋在里边,……现在还有一只破旧的,补着皮头的鞋,在婶母那里保存着。
1935年10月,《一只破鞋》和《祖父的故事》一起被茅盾先生编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1935年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
5. 徐玉诺的父亲徐教芳生于一八六三年腊月二十三,是徐营村的乡绅,具有反抗精神,曾经领导穷苦乡亲抗击清光绪朝的苛捐杂税。徐营村清末称徐营寨,曾多次被土匪攻打。
那时我们寨里果真住着两杆子匪;(一杆子是萧老八驾着的一百八十匹马,荷的都是钢套筒;一杆子是叶县的县队,一共有八九十人,荷的是土枪。都是穿的很褴缕,不知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们寨里所有还活着的,虽说不是匪,却都是匪的奴隶。我们的房子都让他们住着,小孩子们给他们放马,男人们给他们搬运东西,女人们白天黑夜给他们煮饭缝衣:……虽说万难忍受,但是除死以后一时实难反抗。
——《到何处去——在摇篮里之三》
我们那里是土匪的产地。人家以为土匪的唯一欲望是钱财,是粮食。谁知那些只能居于副贰的地位,主要的还在猎取一种剧烈的激刺。他们掮着枪在路上走,看见农人在田里种麦,忽然高兴,便一枪把农人打死。他们走过一个寨集,忽然高兴,便放起火来。他们不一定要劫财物,夺衣服,这样做了,扬长自去;因为他们已满足了受激刺的欲望了。
……
他又说最近土匪只在夜间攻击了一回。守寨的人也老练得很。未经收藏的麦子落在地上,此刻下了雨,遍地都是麦苗。至于田里,早先因干旱不能种,到今时节已过,雨又连绵不止。来年的麦收,已在失望之中。
——《火灾》,叶绍钧作,1923年1月10日发表于郑振铎主编的第一期《小说月报》第十四卷第一号。
许多读者都写信要求我们把常作稿的几位作家的照像刊出,并注明他们的略历,又有一部分人要求将本报上撰稿的各作家的住址告知。关于第一层,我们觉得最近还非实行的时期。现在只能做到第二层,把撰稿者住址在每期本报上刊出来,并略注明他们的行踪。
徐玉诺君——现在吉林毓文中学,但最近他来信说河南鲁山的徐家营又被土匪攻破,家人不知消息,立刻要动身回去。
——《本报本期撰稿者住址及其他》,1923年8月10日《小说月报》第十四卷第八号(郑振铎主编)。
1938年农历六月,一次徐教芳外出回村,走到门外见路边儿有只猫怯怯地看他,怪可怜就抱起来。他发现猫的两只耳朵朝后拧着扭去,觉出不正常连忙放下。徐教芳回家就接连生病,仨月后,于1938年农历九月十一日去世。徐教芳妻曹庄蒋德印,生于1863年,卒于1935年农历十月初九。
张书册是辛集乡后店村人,家有田地给本村农民种收租。家住宝丰县马街镇(也是交通要道),还经营烟草生意(张书册与徐玉诺是同学关系还是其他关系尚不清楚)。徐教芳是个坚强能干吃苦耐劳的农民,辛苦勤劳一生,1938年徐教芳生病期间,总是嗬怒徐玉诺不顾家,没有给家里干一件好事,总是说徐玉诺,为了你上学家里老老少少为你辛苦的干活,如今为了咱这个家能继续下去,遇到天旱咱东地北地就欠收,如有几亩地靠近南沙河,田地保湿就有收成,也不会饿死。徐玉诺为了父亲能够安心养病恢复健康,为了父亲心愿达成,徐玉诺为难的找张书册借了200块大洋,并说明借钱的原因,又托人在南地买了18亩地,完成老父的心愿。徐玉诺是个直性的人,借钱就得还。那时徐玉诺在鲁山县民众教育馆工作,非常劳累辛苦,白天组织青年学生宣传抗日及演出,晚上听收音机把抗日新闻记录下来,次日安排工作人员刻蜡板,再用油印机印成《民舌日报》发给广大群众看,动员群众参加抗日。另一方面徐玉诺省吃俭用,两三年的时间,才陆续把钱还给张书册。
徐教芳去世后,俩兄弟分家,徐玉诺对弟弟徐永福说:“你小,家里所有东西你先挑,应手的家什你都拿走,挑剩下的是我哩。”这十八亩地分给了徐玉诺的亲弟弟徐永福。土地改革,划分阶级成份之前,徐玉诺曾经劝弟弟把地送给同村的无地户,徐永福舍不得。土改工作组说是要枪毙他,迫不得已,徐永福才把地送出去。划分阶级成份,徐永福家被划为地主,徐玉诺家被划为中农。此后,徐永福平平安安,1983年9月3日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享年78岁。
2016年7月,在儿子徐双诚的陪护下,徐玉诺先生的女儿——九十高龄的徐西兰老师回故乡鲁山徐家营,在“徐玉诺故居”住了一个月。8月19日,离开徐营。8月18日我们去访问她,老人家对我讲:“我每次从武汉回到徐家营,首先都去看望二爷(徐教海)家的人。毕竟是为我父亲上学去县城送粮,回来时遇土匪中枪去世的。”说着说着,姑奶徐西兰不禁放声大哭起来,我们在一旁也陪着掉眼泪。
李晓,河南鲁山团城乡鸡冢村人,现在鲁山一高图书馆工作。与史大观合编两本书,《爱国为民的大诗人徐玉诺》2017年,《徐玉诺将来之花园》2022年8月。
徐玉诺家室及身后事
徐帅领
我的曾祖父徐玉诺(1894—1958),名言信,字玉诺,乳名建知,笔名红蠖、红蠖女士等。中国“五四”爱国诗人、新文学作家。1894年农历十月初八生于河南省鲁山县徐营村,1958农历二月二十一日在河南省文史馆病逝。
曾祖父长时期处于漂泊羁旅的生活状态,他的足迹北到吉林,南至厦门,所任教的学校上至大学,下到小学。解放后,曾祖父全身心地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当中,梦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影响来改变普通百姓的生活。他相信社会主义的未来,完全融入到了社会生活之中,身体力行地做着他认为能切实改变人民生活的事情。曾祖父一生践行“信爱和平”,他身上闪现着爱祖国、爱家乡的大爱精神。
曾祖母张澄臣是宝丰马街人,曾祖父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徐奎(西亚),也就是我的祖父;长女雪荷(省),六岁夭折;次女徐西兰;次子徐西林,三四岁夭折。
祖母赵凌云娘家在鲁山县城东关,祖父徐奎,生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女出生后,用剪刀剪断脐带而感染破伤风,四十天后便夭折;次女徐留;长子徐鑫,也就是我的父亲;三女徐利清,四岁夭折;次子徐森。
父亲徐鑫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叔叔徐森有一子徐帅旗,一女徐觉醒。
我们徐家的家庭命运和曾祖父紧密相连,它随着曾祖父的足迹发生着起伏变化。
父亲徐鑫原先是在鲁山上学,后转学到了武汉。在1956年4月份,父亲再由武汉转学到了开封。6月份,祖母赵凌云携我姑姑徐留及叔叔徐森,三人也移居开封。1956年7月份,曾祖父查出食道癌。1958年3月初,祖母赵凌云带着全家回到鲁山徐营,到家二十天后,开封传来曾祖父去世的消息。
曾祖父病逝后,河南省文联为他在开封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祖父徐奎整理好曾祖父徐玉诺的所有文件、衣物和灵柩回到鲁山徐营。第二天,将曾祖父匆匆地安葬于凤凰岭的老祖坟内。料理完曾祖父后事,祖父徐奎就回鲁山中学了。姑奶西兰得知祖父去世消息后,于安葬后第七天回到鲁山徐营。
1957年,祖父徐奎被划为“右派”,不再担任物理学科教学,改为图书管理员;1958年调离鲁山县立中学去辛集乡教养队参加劳动改造,之后又被调往鲁山县城南郊的五七干校。1959年,徐营村开始吃大锅饭的时候,村里征用我们家房屋作为三个生产队的集体食堂。
1960年,祖父徐奎参加完干校组织的集体劳动后,途经瀼河乡王庄村时去世。我曾在故居的破旧木箱子里找到一张纸片,上面记述着祖父徐奎去世的情形:“徐奎同志是1960年3月上旬,由后店化肥厂前赴晒衣山采石英石,同去的十五人,三街代永安率领。大致十余天左右,回来时,到瀼河西南王庄北边的河里,死了。第三天上午厂方得知,命高振五、张老根二人从王庄用架子车拉回徐营。”
祖父去世后,家中只剩下曾祖母张澄臣、祖母赵凌云、姑姑徐留、父亲徐鑫和叔叔徐森。当时姑姑17岁,父亲14岁,叔叔才4岁。年仅14岁的父亲辍学在家,到生产队挣工分养家。
1964年,曾祖母病逝。1969年,祖母去世,家中只剩下我父亲姐弟三人。为了养家糊口,姑姑纺花织布纳鞋底子,父亲除了下地干活,还在徐营学过好多手艺儿,如下粉条、打铁、炕烟叶、拉弦子等。
1979年,祖父徐奎右派平反,36岁的姑姑才出闺。就在这一年,王予民先生和谢照明先生去徐营询问关于曾祖父事迹,在叶圣陶先生给苏金伞先生的书信中有记载“故友徐玉诺之事迹,有谢照民、王予民二位同志从事调查访问。二位为平顶山市教育界中人,曾到玉诺之家乡鲁山”。他们在徐营见到了父亲姐弟三人。叶老给叔叔徐森的信中说:“现在有些同志打听他(玉诺)的事迹,就为他写过新诗。到鲁山来找你的同志是想搜集些他的遗作,知道些他的详情。可惜你们兄弟两个知道得并不多。”
1980年,徐本策爷爷(西崐,我祖父徐奎的叔伯弟弟)去徐西平(我祖父徐奎的叔伯弟弟)家问胡英奶奶(徐西平的爱人):“中国的那些知名作家里,谁与咱大伯关系最好?”胡英奶奶说:“叶圣陶呗!”本策爷爷以叔叔徐森的名义给叶圣陶写一封信,信中向叶老详细介绍了曾祖父后人的家庭情况,顺带介绍了曾祖父的孙辈二人尚在农村没有成家也没有工作。一星期后,便收到了叶老的回信,叶老在信中讲述了和曾祖父徐玉诺的往事,并询问了兄弟二人在农村生产队的情况,叶老私下委托苏金伞先生协调我父亲他们姐弟三人的工作事宜。
1982年,26岁的叔叔徐森带着“招工指标”,几经周折,最后去了鲁山丝绸厂。1984年,由于落实了上级对右派分子的平反政策,36岁的父亲徐鑫在姑奶徐西兰的带领下,来到曾祖父创办的鲁山一高上班。姑姑徐留由于结婚未能得到政策照顾。
2003年,姑奶徐西兰为重建徐玉诺故居花费三万五千元,由父亲弟兄二人回徐营负责重建徐玉诺故居。从2008年3月姑奶回徐营到2013年11月15日离开徐营回武汉,在“徐玉诺故居”的时间里,年逾八旬高龄的姑奶为整理曾祖父的事迹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鲁山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吮吸着五四运动的甘露,培育出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之一——鲁山县徐营村的徐玉诺先生。宋建新先生在《徐玉诺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位置》中说道:“徐玉诺是一颗璀璨的文星,划破20世纪20年代河南文学寂寞的长空,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先驱者们汇聚,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留下了震撼文坛的恢宏的篇章。”作为徐玉诺的曾孙,我读过评论曾祖父的文章,这使我对曾祖父有了新的认识,在拜读曾祖父写的文章时,又被文章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感深深折服。曾祖父一生践行的“信爱和平”给我提供追求事业、理想的动力,树立了我做人的榜样。
徐帅领,河南鲁山人,写有论文《徐玉诺先生家室及身后事》《牛把和尚索伽》等,“徐玉诺研究丛书”(全套8本)主编,徐玉诺故居管理委员会主任,现从事教育工作。
《南方诗歌》2022年8月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