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圆子记
吴 波
夫人爱吃萝卜圆子,婚后十多年,几乎每年年前,她都要炸上一大盆,从第一锅炸好开始吃,一直吃到年后十多日;不当菜吃,喝稀饭时,热上一碗,就稀饭,绝对下饭;就是闲着没事,捏食几个,滋味亦好极。从前年始,因怀二子,过年期间这一美食,就不再做了。
萝卜圆子,不用多言,主料肯定是萝卜,但是在我们淮安,它其实还有个老淮安人都极为耳熟能详的名字:绿豆圆子。是的,夫人口中说的这萝卜圆子,就是我们淮安人尤其是老淮安人过去最爱吃的绿豆圆子。
我小的时候,对绿豆圆子的印象特别深刻:那时,淮阴市区街头巷尾,冬日的露天小吃摊上,除了面条馄饨,这绿豆圆子汤,绝对是少不了的美味。20世纪80年代,你到了小吃摊上,说上一句“来碗绿豆圆子”,摊主将十来个小圆子下到钢精锅里。不一会,水开了,揭开锅盖,咕嘟咕嘟的水里,深褐色的绿豆圆子上下翻滚;摊主先舀两勺汤,倒入蓝边碗里,碗里兑好了油、清汤酱油、麻油、胡椒和盐;然后用漏勺捞起绿豆圆子,盛入汤碗,搬上一点儿青蒜碎叶,端到你面前,不用说,那绝对是冬日里最温暖你胃的美食。
我小时候,也经常吃绿豆圆子。我母亲在淮海菜场卖菜,母亲的老爷(叔叔),我和姐姐叫他小老爹,他冬天就在我们家炸绿豆圆子卖。每天,母亲都要起早贪黑,在忙自己卖菜生意的同时,帮小老爹刨大盆大盆的萝卜丝子。冬日放学,我从附小回家,一路小跑进了淮海北路西菜场中间的道路,大体上就是今天淮海菜场北侧的淮航路,跑到小老爹的摊位前,不用打招呼,毫不客气地用手捏起刚出油锅热乎乎的绿豆圆子就吃,一连吃好几个,那滋味,咸、鲜、香,美板了。小老爹坐在油锅前,笑眯眯地看着我。
回忆童年,总是美好。但是,现在要炸萝卜圆子,可不轻松。2020年1月29日,大年初五,下午,老婆抱着小二子,指挥着我: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头十斤大红萝卜一一削好洗净,然后找来家里的刨刀,我卖力地刨起萝卜丝来——这活可不轻松,几个萝卜刨下来,胳膊酸膀子痛,还要小心手,一不小心,会刨划破的。终于刨好了,满满一大脸盆,下面,轮到夫人上手了。我抱着二子,夫人将萝卜丝再剁剁碎,然后加入一斤面粉,打上六个鸡蛋,再调上酱油盐等调味,搅拌,再搅拌,终于,面糊一样的萝卜馅满满一盆,快溢出了盆边。
一切准备就绪。夫人点燃煤气,炒菜锅里倒入一斤多食用油,待油烧热,她开始炸萝卜子了。只见她左手在馅盆里满满抓起一把面糊,手握紧一挤,右手拿着陶瓷小勺顺势一“瓦”(搲),一个萝卜圆子放下了油锅。一个接一个,不一会,下满了一锅。她开始用漏勺在油锅里轻轻搅拌,将萝卜圆子搅拌开来,慢慢地,萝卜圆子在油锅里漂浮起来,变得焦黄直至深褐,如同一个个肉丸一样。圆子熟了,香味也早已散发出来,我抱着二子站在旁边“观战”,早已腰酸背痛,但是却不愿离开,概因肚子里的馋虫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小二子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看着,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太过于惊奇了:妈妈她在干啥呀?至于在房间里专心做作业的女儿,也是被飘散的香味吸引过来,开了房门,来到厨房。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就这么凑在了厨房,每人手里捏着一个热腾腾的萝卜圆子,忙不迭地往嘴里放,边吹着热气,边用牙齿咬嚼,油的香、萝卜与鸡蛋的鲜、面的粘、盐的咸、热气的烫,一时齐聚在口腔,此时之味美.怎么有办法形容呢?至于那馋得“嗯嗯”直叫的小二子,等我吃了一两个之后,我也用手撕些萝卜丝送进了他的嘴里:现在的他,也是家里各种美食的品尝者与享受者啦!
炸了一锅又一锅,一家四口也是跟着吃着刚出锅的热圆子一个接一个。炸完了,我们也吃饱饱的了。待到我煮好棒子面稀饭,我们喝着稀饭,还是忍不住热了些萝卜圆子,又吃了好些个。
吃到今天,满满一大盆的萝卜圆子,就这么被我们一家四口一天三餐外加时不时地零食吃,吃完了。夫人说,她小时候家里过年才会炸萝卜圆子,而且总叫它圆子,这就是她小时候的“肉圆子”,真正用肉做的圆子,是没有的,因为没什么钱买肉。我说,我们这里把肉圆子叫做“肉坨子",把这萝卜圆子叫做“绿豆圆子”。
对了,为什么叫做“绿豆圆子”?明明材料中没有绿豆啊?我也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我只想着吃这美味的萝卜圆子。





《清江浦家常饮食记》作者简介:
吴波,男,1979年5月生,中学教师,教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字写作,2005年起在《淮安日报》《淮海晚报》《淮安广播电视新周刊》《淮安文艺》《清江浦》《短小说》《淮安历史与文化》《清江浦文史纵横》等报刊发表文章,至今已发表逾百万字,有多篇文章收录进各级各类书集,多次在市级以上征文中获奖。
2017年9月,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2021年加入江苏省作家协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