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的北川
文/一愚
虽是早春二月,北川已是一片生机盎然。从成都坐汽车前往北川老县城“5.12"地震纪念园,沿途绿树草坪,鲜花流水,羌寨楼桥,风和日丽。在靠近老县城之前,已看不到明显的地震遗迹。
途经北川新城,汽车作了短暂停留。清澈静流的安昌河穿城而过,为这里增添了几许灵韵。河畔两侧,是大片的园林公园。一些叫不出名的树、花和石头小品,营造出春日岁月的勃勃生机。位于新城中心的北川抗震纪念园,又名静思园。匠心独运的设计,烘托出浓郁的对生命的珍惜氛围。纪念园中心,矗立着一座高大的花岗岩抗震纪念碑。公园与纪念园之间,是2012年9月建成移交的北川羌族特色商业步行街。醒目的羌语街名为:巴拿恰。译为汉语的大意是商业贸易集中地。巴拿恰是北川新城六大标志性建筑之一。在纪念园东侧,座落着北川羌族民俗博物馆。相传这里是大禹的出生地,又是中华医药始祖歧伯和药王孙思邈的发迹地。北川新城欣欣向荣,但在这里很少听到欢歌笑语。北川居民和到北川的游人,心情都是凝重的。

新县城与老县城相距三十公里。汽车往北川老县城行驶。还沒有进入遗址中心区,公路一侧一个严重倾斜的大型广告牌,几道依然裸露的山体裂缝,赫然警示游人,这里曾发生过震惊世界的灾难。
汽车在北川老城地震纪念园停车場嘎然熄火。映入眼帘的地震遗迹,形成了强大的心灵震憾。县城水泥主干道形成了大落差的错层。县政府大楼,下面三层陷入了地下,上面三层向北倾塌,残破的钢筋水泥楼体还倾斜在那里。县国税局、农业银行、农村信用联社、烟草专卖局、民政局、农机局等单位办公楼全部夷为了平地。学校商场酒店无一幸免。位于景家山山脚的北川中学,被瞬间崩塌的数百万方山石整体掩埋。只剩下半幅篮球架和仍然迎风飘扬的一面旗帜。居民区楼皆非楼。中央祭奠园震前是一处面积约一万平方米的建筑基坑,里面集中掩埋了一万多具无亲属认领的遇难者遗体。

与山崩地裂场景形或强烈反差的是这里的宁静氛围。与我同车的游人,有多位是为祭奠亲人而来的。他们都默默地将一枝枝菊花或一朵朵白花,摆放在特定的纪念地。然后,肃立,默哀,悄悄地离去。再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号淘大哭。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在县国税局大楼废墟前,轻轻地从包中拿出一瓶泸州老窖和一个小酒杯,一杯一杯地给亲人敬酒。浓烈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在北川中学废墟,我看到了一折催人泪下的留言:新年到了。我来为你送学费并给老师拜年。妈妈想你。手机白天黑夜24小时都为你开着。落款是一位毌亲的实名和一串移动手机号码。
在北川老城废墟中,至今还掩埋着许多无法清理出来的遗体。“亲人们安息了,我们还忍心惊扰他们吗?”低声语,缓步行,留逝者一份安宁。”一则则蓝底白字的广告语提示,一次又一次让我的心灵产生颤动。我特别留意到一处废墟上的一株桃树。花尽管开的不是很闹,但它毕竟在遭受重创的枝干上,又开出花来,长出了新叶。显得那么耀眼,那么坚韧,那么顽强,那么静美。这不正是北川幸存者的真实写照吗?

在返回成都,途经安县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的女儿的一段特殊经历。2008年5月13日,她主动请缨到汶川一线采访报道。5月15日凌晨一时到达安县茶坪乡,随后赴映秀、汶川、理县采访,一去就是半个多月。中途有两次与我中断电话联系。一次是5月17日下午,赴映秀紧急采访。时遇大雨滂沱,余震继发,滚石飞溅。汽车堵在途中,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整整八个小时,生命悠关。只能通过海事卫星发稿。事后,女儿对我说:当时,我们就是战士。看到地震死了那么多人,包括一些前去帮助抢险救灾的人。我们都不怕死了。反而觉得,能在抗震救灾中牺牲,无比庄严。这次北川一行,更深地理解了女儿对生命意义的诠释。
宁静的北川,静滤了人生之旅的许多浮躁。这一行之后,我心里少了许多纠结。有多少热就发多少光,抓紧发光就行了。过了这个村,就会难遇这个店。人活一世,总得留下点念想。与那些长眠北川的人相比,我们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呢?
癸巳年三月于成都

【作者简介】
鲍厚成,笔名一愚。湖北仙桃人。长年从事文史研究工作。有若干诗歌散文,见诸文学期刊和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