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牌胡基说起
文/毋东汉


胡基雅称土坯,垒墙用的,过去砖贵,垒墙用土坯。王牌胡基就是孟家村王勇勤打的胡基。
王勇勤是实在人,打胡基时总是多添一两锨湿土,多踩两三脚,多砸三四锤。他打的胡基,里外拱肚,比别人打的胡基斤量大,厚度超,结实,又是拱肚子,垒墙进度快。缝隙宽,进泥多,墙结实。万一不用墙了,拆下的胡基完整无损,还能盘炕垒锅台。乡亲们称它是王牌胡基。

王勇勤年轻时曾是某剧团演员,剧团解散了,他回村参加农业生产,干活虽慢,但他蔫牛不歇晌,总是延长劳动时间,完成应完成的定额。他饭量大,吃饭多,不按时吃饭时也很耐饿。在水库劳动时,他曾在宿舍吼秦腔,赢得掌声的同时,饭量小的人把自己的饭让给他一碗,这叫截摆。
我和王勇勤很合得来。我称他“王仁兄”,他称我“毋贤弟”。有一次我肋间神经疼,在炕上躺着,他自诩耶稣信徒,坐在我旁边向耶稣祷告:“俺贤弟这是好人么,主啊,快教俺贤弟好了。他有病,说话腔子疼,给娃们上课难场。主啊!快教俺贤弟好了吧!……”把我都听瞌睡了,一觉醒来,他还在祷告。很有点搞笑,但也说明他的诚意。

王勇勤除了打胡基,为了谋生,他还学会了炸狼、逮鳖、补胶鞋。他补胶鞋舍得胶水,但蜜多不甜,胶多不粘,需要返工,他返工不收钱。他在渭河逮鳖,曾送我一只铜钱大的小鳖,我又转送给一个朋友,朋友把小鳖放在脸盆里让鳖晒盖,太阳太炎热,把小鳖晒死了。
他炸狼时用肉皮包沙子和炸药,狼一咬炸响。那次炸掉了狼下唇,疼得狼把嘴在地上偎。王勇勤拿着马刀和狼搏斗,狼向他猛扑,情急之下,王勇勤高声呼唤,求人帮忙。稻地江村一群在地里打土块的人闻声赶来,帮助他把狼打死。我给长安广播台写了小通讯,报道此事。

改革开放,分田到户,农村发生了巨大变化。人们盖楼用砖,垒墙不用胡基。王牌胡基再好,也没人请他打胡基了。农村道路普遍硬化,谁还穿胶鞋?也没人寻他补胶鞋了。河水污染严重,鱼很少,鳖绝迹。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维护生态平衡,不准炸狼。王勇勤学的这些本领全用不上了。他想做买卖没本钱,想打工没其它手艺,想干体力话上了年龄、没人雇用他。他只好替人看守果园。
我见他最后一次是在村口,他拄着棍,用绳子拉着一捆带刺的茅柴。他走一步,跛一步,把柴捆拉一步。我拉了他一把,叫了声“王仁兄”,他有气无力地说“毋贤弟”,算是回答。他又黑又瘦,面无血色,像从灰土里钻出来一样,令人担心。我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握手。时隔不久,就传来噩耗。王勇勤,他既勇敢又勤劳,在别人致富时他却穷 困潦倒,是生不逢时,还是艺不遇需,或是命不合运?
2021-10-7-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