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宁静的夏日终于来到了,在宁夏老年大学文学创作班的教室里,辛勤培育我们的王勃威老师与2020班的同学们有说不完的知心话,情深意长,依依不舍。于是,一个大胆的创意生成了:完成毕业作品并在平台发表。经过若干时间运作,终于能和大家见面了,祝贺我们,前所未有!

楼上楼下(小说)
作者:孙力
一、邻居
小区内稠荫覆道、树木葱茏。
一幢幢六层单元楼掩映在绿树丛中,站在小区院内仰望,有的树梢竟爬到了六楼的窗台上。
一楼101住户是一对老夫妇。在他家的小院里有两棵碗口粗杏树,青黄的果实缀满枝头。杏子成熟时,老夫妇都会热情邀请院内的邻居们摘杏子、尝尝鲜。
每逢此时,邻居们便笑着对老两口说,“还是您二老留着吃吧。”
“唉,老了。吃不了酸的。”老爷子摇摇头,无奈地说。
原来,老两口都已年过八十。两颗杏树,是他们刚搬进院子时栽下的。杏树年龄有几何,老两口说不清,邻居们更无从知晓。如今,他们都老了,老太太很少出门。虽说老爷子身体尚可,但腿脚也不太利索;可他喜欢养狗。因此,每天傍晚,他都会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遛狗。那狗很老,亦步亦趋,走得很慢。
202室门楣上,挂有“文明家庭”的牌匾。女主人姓牛。个子不高。院里和她年龄相仿的,都叫她牛姐;孩子们则喊她牛奶奶。牛姐的儿媳,年年都被居委会选为“好媳妇”。于是,牛姐“婆因媳贵”,被居委会称为好婆婆。婆媳俩先进着呢!
只是大家都忽略了男主人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喜欢打太极。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他每天早上都在杏树下“指手画脚”。牛姐热情大方、爱说爱笑,是那种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人。
记得有一年端午,牛姐扯来粽叶、买来糯米,忙前忙后,两天包了几十个粽子。可她不顾年老,从一楼到六楼,上上下下、不厌其烦、挨家挨户送粽子。她敲开我家门时,我笑着告诉她,“超市有卖的,家里已经买了。”可她却说,“我包的比买得干净。”盛情难却,看我留下两个,她才开心地走了。
岁月如梭,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几户老邻居搬走了,又来了新邻居,哐当铁门一关,过着自家的小日子,“加装电梯”打破了单元楼二十年来原有的宁静。
二、念起
我家住一单元五楼。当年购房时,自己还不到五十。虽然楼层高点儿,但图的是安静。可是,随着年龄增长,也曾有过换电梯房的想法;尽管市面上楼盘多多,也光顾过不少,可是,看完之后再回到小区,总感觉不如这儿好。
虽然这里没有电梯,但瑕不掩瑜;因为,它是第一个装有落地玻璃窗的小区,简约时尚的样板间,曾吸引众多购房者由衷地发出啧啧赞叹声;超宽的楼间距,让这儿的阳光朗朗、通透满满;再加上花园一般的环境,连路过这儿的人,无不都投来艳羡的目光。然而,如今,因为没有电梯,美玉却成了鸡肋:出售自己舍不得,离开了心里又不甘。正在两难之间,有人传来政府好消息:旧楼可以加装电梯了。于是,往日清静的小区内,便又热闹了起来。邻居们打开自家的小铁门,开始聚在杏树下。
“咱们单元什么时候才能装上电梯呀?”
“总要有个人挑头儿才行!”
“我来吧。”
一位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开始毛遂自荐。他向众人介绍说:他姓王,三十二岁。是去年刚搬来的本单元601住户。众人见他诚实可信,便纷纷举手表示赞同。
两天后,小王拿出一份加装电梯的《意向书》,开始从六楼到一楼让住户签字。一楼的两户人家坚决不同意。
小王把消息及时地反馈给在杏树底下的众邻居,大家虽然议论纷纷,但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然而,让邻居们不解的是:《意向书》规定:每个加装电梯的单元,必须全体住户同意方可向上报批。
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三、介入
一年后的一天上午,门铃响起。我打开门,一位高个中年男子掖夹公文包,站在门外。
“阿姨,单元楼加装电梯,请你签字、按手印。”老话重提,我不由得激动起来。于是,一边在他递过来的文本上签字,一边 问,“小伙子,你住几楼?我好像没见过你呀?”
“我姓杨。电梯公司业务经理。受601委托,接手你们这个工程。”
“不是一楼住户不同意吗?”
“有新规定:只要三分之二住户同意,就可以安装了。”
“阿弥陀佛!”我惊讶不已,连忙说,“有这样的好事?那如果我们住户都同意了,你们来干吗?”
“是的。”杨经理肯定地说。
“这下好了,再也不用爬楼梯了。”我把签好的文本递给他。
“我们公司在小区已经干了好几个单元。”杨经理接过文本说,“要不,明天领你们看看。”
“好呀!”我笑了。
“阿姨,我们建一个微信群吧,这样方便沟通。”
“好的。”我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杨经理给我们建起一个群。
隔天下午,杨经理在群里通报签字结果:一楼101、102不同意;202、302、402三户虽然同意,但他们不出钱,也不乘坐电梯。最后,杨经理给出电梯价格预算:总计三十多万,政府补贴伍万;余下的二十多万,全部由签字的七户承担。
四、补偿
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审核通过,开始破土动工了。
上午挖掘机开进小区。可刚挖桌面大小一个坑,物业公司出面勒令停工。理由是:一楼住户向物业公司和居委会投诉。——加装电梯,一层的房价将会贬值,他们要求补偿。
眼看攥在手里的鸟儿又要飞了,邻居们连忙给居委会打电话寻求帮助。杨经理则进进出出、满头大汗,一趟又一趟地去找居委会。
居委会通知:晚上八点各家派一名代表到居委会办公室商讨解决方案。八点过后,代表们纷纷到场,101派出女儿作代表,102也是夫人出席,楼上大都男士到场。
居委会是一位女主任,三十多岁,快人快语。她开门见山地说,“旧楼加装电梯,是国家惠民政策,事关大家的切身利益,也是老旧小区改造的一部分,居委会将全力支持......。”
“不行。”不等女主任说完,一楼102女代表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女代表说,“当初购房时,一层楼价都比五、六层高;现在加装电梯,五、六层升值了,一层反而贬值了。所以,要补偿!”
高层的说话了:“我们上上下下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国家有好政策可以装电梯了,可不能因为你一户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啊!何况,我们每家每户还要掏五、六万呢!”
“那我不管。”女代表说。
大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时,居委会主任接过话头说,“平心而论,加装电梯对一楼的确没有好处;可说起补偿,如果这笔钱由国家掏,多少都好说;但是,让个人再掏,真不好说。因为,大家都是工薪家庭,有钱人也都不住这儿啊!大家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相互通融、包含一点儿。”
女代表闻听,情面上有点儿过不去,不好意思再争了。于是,经过协商,各户掏一点,女代表包容一点,问题总算解决了。
五、再次受阻
又开工了。可是,谁也没想到,电信公司来人了。
原来,加装电梯电信公司需要移动光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经过测算:每户又得加收七千多块。在杨经理的周旋下,光缆移走了;户外铁架竖起来了;工程有序推进着。切割机声音大作,似乎在切墙体。
忽然,切割机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从下面传来争吵声,是202牛姐的声音:“不能干!叫你们杨经理来!”
杨经理气喘吁吁赶了过来,“怎么停了?”
“老头不让干。”牛姐说。
“您老不是签字同意的吗?”
“可是,老伴说,没让你们破墙啊!”牛姐说,
“想想也是,你们装一部电梯挣多少钱,我们老两口,可靠这房子养老呢!”
“不破墙,那电梯怎么能入户呢?”杨经理双手一摊,说。
“那我不管。要不这样,干也行,你给我写一保证。”牛姐的老伴分开牛姐,舞动着太极对杨经理说,“否则,免谈。”
又停工了。
牛姐的老伴能量真大,竟然不让工人进小区了。
杨经理只好将银川市建筑设计监理人员请到现场,给牛姐老两口讲解,可牛姐的老伴不听。他只要保证书。试想:哪个部门敢出具这样的保证书啊!
最后,牛姐和老伴看住了三楼墙壁,终于没破开,其他楼层继续施工。就这样,一直拖到年底。
眼看比我们单元施工晚的,都交付使用了,大家很着急。只好再次来和牛姐老两口商量。这次,大家找来牛姐的“好媳妇”,才终于达成协议:允许他们免费乘坐电梯。
牛姐和老伴闻听,激动地说:现在,老两口身体还可以继续爬楼梯,等到哪天真的爬不动了,再说!
协议达成了。工人进了小区。施工继续。
六、上上下下
终于完工了。
春节前,电梯正式运行。刚好家家大采购,上上下下解决了搬运问题。哈哈,太爽了!
一天下午放学回来,我站在那儿等电梯,刚好过来一位年轻的母亲带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下行的电梯。门开了,我随口邀请说:“我们一起上吧。”
小女孩一听,十分高兴,说,“谢谢奶奶!”说完,她像蝴蝶一样飞进了电梯。
年轻的母亲说:“我们还没乘过这部电梯呢。”
我说,“那就一起上吧。”已经走进电梯的小女孩闻听,风一般地旋出来,一边拽着年轻母亲的手,一边笑着说,“谢奶奶!”
来到三楼,在小女孩的“再见”声中,母女俩笑盈盈地走了。
晚上,电梯微信群群主发了一条消息:
“邻居们好!302的租户想要乘坐电梯,每月付费300元,我想我们可以用这笔钱交电费,大家同意吗?”
过了一会儿,邻居们纷纷回复:
“同意”
“同意”
……
我也马上回复了两个字“同意!”

作者:孙力,网名:一凡。50年代出生于松花江畔的黑土地;70年代初跟随父母支援三线建设,将青春的汗水洒在固原黄土高坡;80年代末企业转民营,本人到银川市成为企业的主管会计,2006年退休。2012年进入老年大学,喜欢读写,从此徜徉于文字的海洋之中。

马齿苋 (散文)
文/王苗玲
夏季,小区、公园的草地上,庄稼地里到处长着一簇簇的马齿苋。棕粉色嫩嫩的枝条附爬在地面上,绿绿的像大拇指甲盖形状的嫩叶,扑棱棱铺满枝条。这时,懂持家,会做农家菜的主妇们,就会走出家门,走进田间地头或花圃间,来寻觅这些美好的草本植物。
马齿苋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种野菜。挑一根生枝放进嘴里,用牙齿轻轻咂巴一下,会有一种淡淡的酸酸的青涩味道,不那么好吃,但是把它加工一下,就会完全颠覆你对它的不满印象。
记得小时候,一到夏天妈妈偶尔会给我们烙一种很好吃的菜饼,那种糯的黏的香香的味道是怎么也忘不了的。我问妈妈这是用什么做的,咋这么好吃?妈妈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带着笑告诉我,这是用马齿苋做的,具体做法就跟做丸子差不多,先是用白面和水,把面和成稍微稠硬些的糊状,再把切好的碎碎的马齿苋菜撒进去拌好,团成团子摊在鏊子上,用手来回轻按、翻转,最后形成一个小圆饼,然后随着灶中火苗的炙烤,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直冲入鼻腔,最后外皮焦黄内里柔软的菜饼引得我直咽口水。妈妈说,先不要着急,再捣点蒜泥,放上青辣椒、姜、芝麻、盐,醋调和成汁子,把菜饼蘸着吃,那味道不要太好,太享受了。
这顿饭像一道阳光照进了我童年灰暗的生活里。因为那时候,我们姊妹7人,还有奶奶,全靠父亲一人承担着养家糊口的重担,而妈妈从我记事起身体就不那么好。年轻时候的妈妈很好看,头上梳着两条垂到腰间的辫子。后来渐渐地不知为什么总是掉头发,辫子也越来越细,脸也有点浮肿。但她还是起早贪黑为我们操持家务,伺候奶奶。那时我们经常是吃不饱饭,天天早上稀饭,晚上稀饭,中午是稀溜溜的糊涂面条,就是吃顿馍馍,也是用玉米面做的,几乎没见过白面。到了冬天,天天是红薯稀饭,咸菜汤。我都被饿成了像非洲难民的儿童一样,头大,肚子大,一根根肋骨都能用手扣进去,我和妹妹经常数着玩儿……这顿菜饼是积攒了多少时日,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白面做出来的呀!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已进入二十一世纪,家家户户都不再缺衣少食,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大型超市比比皆是,各种蔬菜水果应有尽有,那些在困难时期吃糠咽菜的历史早已过去,今天不再为能不能填饱肚子发愁,倒是为今天该吃什么饭菜可口不可口而犯难。但到了夏季,我照样要去挑一些马齿苋,或烙一些菜饼,或拌一些凉菜。起初,孩子们还跟着我吃一点,后来干脆就不要吃了,我就一个人吃。吃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只是吃到这个马齿苋菜饼才觉得妈妈的味道又回来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妈妈若还健在该多好呀!我再也不让您每天烟熏火燎地为我们辛苦做饭,大冬天手冻得通红为全家浆洗衣裳。如今女儿早已走进城市,住进窗明几净的高楼,家里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做饭有天然气,洗衣服有全自动洗衣机,过上了很好的生活。可是我亲爱的妈妈,您却早早离开了女儿……
真的好想您妈妈!到了夏天我一定给您上做一顿那有着独特香味的马齿苋菜馍,您若嚼不动,我会给您做、买各种各样柔柔软软的饭菜的….

王苗玲,1966年出生。年轻时做过一段幼儿园老师,后一直是家庭主妇。生活中,向往美好痛恨丑恶。现在是一名老年大学学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