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紧急集合是军人随时都要准备应对的军事行动。这个过程会有许多逸闻趣事值得记忆,值得回味。申卫华作家将紧急集合写得幽默风趣又点面结合,一篇好散文!
难忘的紧急集合
申卫华
紧急集合,是笔者当兵那几年,进行军事训练的必修科目。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声声“啹啹啹,啹啹啹,啹啹啹——”短促而急骤的哨音,就像划破夜空的利剑,直戳营房的每扇窗户。
此时此刻,战士们从熟睡中惊醒,迎着夜色,喘着粗气,悄无声息,有条不紊的穿衣戴帽,打起背包,拿起装备,直奔集结的地点。“稍息、立正、向右看齐,”“报数:一、二、三、四——”,“报告值班长,一排到齐,”“报告值班长,二排到齐,”“报告值班长,三排到齐,”——“现根据上级命令,我连必须在拂晓时分,赶到大连山的195高地。”随着值班连首长的一声令下,紧急集合的队伍,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这可不是描写和杜撰,而是笔者从军生涯的真实写照。
记得刚到部队在新兵连集训那会儿,稍息立正家常便饭,爬山跑步只当锻炼,瞄准投弹感觉新鲜,唯有紧急集合的科目让人忐忑不安。不过山东籍的老班长则给我安慰,教我绝招。他说:心里不要有负担,听到哨音莫慌张,忙中有序莫紧张,要和平时一个样。
每晚睡觉前,他都监督我将背包带卷成铁饼状,挂在床头上方右手处,武装带挂在床头上方左手处,至于衣服怎么穿,鞋子怎么放,帽子怎么挂,背包怎么打,就差手把手了。即使这样,在第一次紧急集合的经历中,还是出现了不少的笑话。
那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军事训练,大伙儿很累。就在晚饭后的休息时,在老乡中竟传出了今晚要紧急集合的小道消息,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据说是连长、指导员在房间里研究下一步工作,提到紧急集合四个字时,正被一位战士从门缝里偷听到的。结果一传两,两传十,不大的功夫就弄得全连皆知。
传消息的人还都神秘兮兮:“就告诉你一人,今晚要紧急集合,不要声张。”其实这不是秘密的秘密,听后谁不心知肚明。开过班务会,吹过熄灯号,营房里已是一片寂静。但排长查房时的手电筒光,让我看到了前后左右床上床下各种就寝后的景象。有的老乡和衣而睡,直接蒙着被子;有的老乡穿着鞋子上床,确不怕床脏;更有过分者,干脆将背包打好,枕在了自己的头下;而我为紧急集合的不掉队,仅仅脱去了外衣。看那查房的排长虽然当场予以纠正和制止,但一会儿便离开营房的举动,则变成了准许和默认。
此时此刻,一整连的新兵们谁还有睡意,都在焦急等待着那催人的哨音,唯有几位老班长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营房内回荡,让我们这帮新兵蛋佩服之至,羡慕之极。大约十点光景,这营房外还真响起了急促的哨音。“快!快!快!急集合啦。”我则一个鲤鱼翻身,穿起衣服,打起背包,估计也就三五分钟的光景,就迅速的来到了营房的操场,没曾想比我快的老乡还真不少,估计最快的也就分把钟吧。
集合完毕,连长在点评时,将全连新兵好一番夸奖和表扬,什么反映迅速,动作敏捷;什么素质过硬,作风一流,如此等等,说的大家一愣一愣的。暗自高兴的我们在预料中的紧急集合后,一个个终于放下了思想包袱,脱衣就寝,并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啹啹啹,啹啹啹——”凌晨两点,营房外又突然想起了刺耳的哨音。当我还未弄清是否在梦里时,竟被班长催促紧急集合的着急声惊醒。就在临床的一个战友打开手电,找自己的衣服鞋袜时,竟被进屋的一位排长厉声苛责:“是谁啊,不许开灯!”
于是,战友们只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盲人般的摸索起来。上铺的两位战友,在打背包时竟相互争执起来,原来是一根背包带,两人同时拽;右下床的战友竟找不到自己的鞋,对着床下踢起了扫狼腿“唉,我的那双鞋呢”;前面床的老乡,穿上了棉衣确找不着棉裤;左下床的老乡则在嘀咕:“我的帽子呢”——。我还好,幸亏有班长的多次监督和帮助,终于在较短的时间内穿好衣服,打好背包,集合到了操场上。
这次“回马枪”式的紧急集合,还真打了老乡们的一个措手不及。当望着十多分钟后才集合到操场上的众生相,连长直是咂嘴,发出了内心的不满:“这帮新兵蛋子真是稀拉兵。”那次紧急集合,有忘记戴帽子的;有落下武装带的;有穿错衣服的;有穿倒鞋子的,有背包打好又散掉的,其当年的囧相至今都难以忘怀。不过,知耻而后勇,正是那第一次紧急集合的教训,老乡们才及时总结经验,并在老兵的言传身教下,又经过多次紧急集合的磨练,终于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并相继分配到了一线的连队。
一线的连队视紧急集合如家常便饭,特别是全训分队。由于经常和不断,笔者原来那绷紧的神经,反而得到了缓解和适应,你想,这平时的紧急集合,还不都是为了战时的冲锋陷阵,而在笔者参加的N次紧急集合中,有几次则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一九七六年的五月初,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一次紧急集合后,步行加坐车,经过南京的土桥,穿过镇江的句容,百十公里的车马劳顿,直接开进了大别山深处的赤山。一放下背包还未休息,就直接拉上了山顶,加入到原子观察哨所的整体浇筑之中。这次紧急集合,由于事先没有准备,以至于连洗刷用具,换洗衣服都没有带上。其实,这就是和平时期,在实战状态下的紧急集合。
一九七八年年底,在团集训分队的一次紧急集合,是笔者当兵生涯中最艰苦、最能磨练人意志的一次。那次紧急集合均是全副武装,除了背包,还有枪支、防毒衣、防毒面具、侦毒器材。
三十公里的急行军要翻过两座山头,在爬山的过程中,还要不时接受上级,随时下达的侦毒任务。侦毒时必须迅速穿上防毒衣,带上防毒面具,操作侦毒器材。当年,由于长途跋涉后,再爬山侦毒,大多数战友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汗水湿透了衣被不说,有多名战友爬到了半山腰就已昏倒,更多的战友是体力不支,直接将肠胃翻出的东西,均吐在了防毒面具内(由于是假想中的实战,不允许拿掉防毒面具)。就在这种最艰难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圆满完成了紧急集合的各项训练科目和任务。可集训队队长在点评总结时,并没有多少表扬和肯定,有的仅是最后的命令:“凡是今天晕倒的人,星期日不准休息,继续全副武装爬山。”
一九七九年的初冬,笔者曾参加过一次路程最远,规模最大的紧急集合,听连长说那可是出动全团兵力的摩托化(机械化)急行军。紧急集合后直接坐上汽车,前往南京的下关火车站,汽车又直接开上火车,一路颠簸直到徐州的新沂。到了新沂下了火车的汽车又一路开拔,直接开进了马陵山的腹地。
那次紧急集合后的长途奔涉,没有留下沿途风景的任何印象,甚至在笔者的记忆中,都淡忘了在马陵山区实战演习中的空前激烈和紧张艰苦,而恋恋不忘的道是当年感受最深的三种滋味和一次机会。
一是饱尝了压缩饼干的滋味,那甜咸相兼,咬一口压饿的“大餐”,成了我一生中的唯一;二是经历与老百姓家家禽共眠一处(地铺)的滋味,早晨的起床号变成了鸡、鹅、鸭“催命”的呼唤,让我至今还常常想起;三是感受到几天不洗脸刷牙的滋味,有幸享受了一次野外淋浴(洗消、淋浴车的实战演练)的畅快。那次军事演习结束后,全团的大小车辆、装备在回宁途中,修整在淮阴区棉花庄的驻军部队。团首长们竟特批淮阴兵半天假期,使我们在那次紧急集合实战演习后,意外的享受了一次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忆往昔峥嵘岁月,正是那段激情燃烧的经历,让笔者对紧急集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向往,尤其是那“啹啹啹,啹啹啹——”的美妙哨音,已经不会再让我从睡梦中惊醒,它留给我的是一生中最最珍贵的财富,是人生旅途上最最美好的回忆。
(在八一建军节即将到来之际,写此文纪念那段当兵的经历,祝战友们节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