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搬家,外婆又不出意外的给我封了一个红包,大大的“喜”字格外显眼,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从记事起外婆就给我各种红包,每个红包寓意都不同。切了蛋糕有庆生红包,除夕磕头会收到压岁红包、入学前有考学红包、结婚有出嫁红包,小孩出生有满月红包、周岁红包,这次搬家自然也少不了乔迁红包,六百六十六,有零有整,意为一帆风顺。
我拒绝过很多次:“您又不赚钱,留着买点营养品或是喜欢吃的东西” ,“这是外婆的心意,人老了没有地方要用钱,花不出去,你们年轻人用钱的地方多,你拿着。”诸如此类的借口很多,为的就是让我拿得安心。
怎么会安心?今年84岁的外婆,并没有退休工资,所有的积蓄都来自五个儿女给的生活费。外婆很少买东西,吃饭也经常吃剩饭,她说以前的日子太苦了,闹饥荒的时候、家里孩子太多吃不了饱饭的时候,老天爷都看着哩,不能糟蹋粮食。穿衣都是很多年前的衣服,她说老了不需要买新衣服,穿着别扭也没有旧衣服舒适。出门能走路就不坐三轮车,能坐三轮车就不坐出租车,也曾因为省钱搭乘三轮车出事:师傅技术不好,拐弯时太猛整个车头都翻了过来。师傅怕背责一溜烟跑了,还好老太太硬朗,徒步回到家。到家讲起此事,家人们个个大惊失色,她倒坦然一笑:“没事,你们看我好好的,他也没好意思收我车费。”
生活极尽节俭的外婆,重要日子的红包从来没有缺席过。小的时候我都会很激动地打开红包,盘算着又可以买玩具、零食、新衣服。长大懂事以后倒不愿去打开了,甚至觉得红包映在我脸上火热,愧疚得像被火燎一般。想着自己买东西不假思索,看着外婆身上仍穿着十年前的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更觉得这红包握着滚烫。
外婆住在小姨家,由于工作忙,我只能偶尔去看望她。她来我家也少了,十分钟的路程她要走走歇歇。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有时我提前打电话说我今天去看她,她就会说“我在家等你,今天就不去散步了”。若我临时有事,就发个信息说有事改天去。这样想来,外婆是最守承诺的,好像她永远也不会迟到,迟到的只有我。
搬家这天早上,我开着车刚拐弯便看到西瓜摊前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麻灰色短发,头顶的发已有些稀疏,那穿了二十多年的玫红色开衫裹着瘦弱的她。我停下车边接电话,边摇下车窗。她转身并未认出我,以为挡住了别人车子行驶,连忙往后退了两个小碎步,我不由地心酸,叫了一声:“外婆!”她怔了一下,这才认出是我,刚刚窘迫的表情和蹙着的眉头立马舒展开了,欣喜地说:“我在给你买西瓜,挑个瓤子红的,搬家就要红红火火。” “别买了,你提着走多累。”我说。她不肯,执意要买,我见劝不动便接受了。她喃喃自语:“老人给买的东西寓意好,吉利,要收下的。”
这样的说辞很多,当她想把自己仅有的给我,又怕我拿着心里沉重了,便想办法轻描淡写,将它们轻轻搁在我手心。
有一回,外婆回家,她要坐公交车不肯让我送。我说站台很远还要等很久车才来,她答应我她会坐出租车我才离开。过了会儿我再去买东西路过公交站,看到她竟然坐在公交站,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心疼又内疚,说:“这么大的日头,怎么不坐出租车!?”她笑着说:“我老了,有的是时间,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忙,多等一会没事。”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时间还分贵贱,她用她这“不宝贵”的时间,换来了多少奢侈的陪伴与失落:当孩子们不回来的时候,当老伴离开的时候……亦不知她省吃俭用攒来的一个个红包,口口声声说自己用不出去,却被我肆意挥霍掉的,够她坐多少次出租车,不用在烈日下等待那一班,姗姗来迟的公交车。

赵昕,女,1990年出生,供职于中国中铁五局。喜欢读书绘画,在文字里敲击生活与情感,掸一掸心灵上的浮沉,遨游天际于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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