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湖记
刘万成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但无论仁者还是智者,都以修德养性为个人第一要务。江山和山水是伟大祖国的最佳象征,也是陶冶性情的极好去处。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染尘埃!”这是从前有个和尚说过的一句偈语。而另一道行更高的和尚却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佛家偈语不足为训,但世人毕竟与“本来无一物”的境界相距甚远。亲友相邀,远离闹市,寄情山水,放牧心灵,无疑是洗却身心“尘埃”的理想选择。

镇安西部边陲的鹰嘴峰,力拔群山,喙啄苍天,颇有一股鲲鹏展翅九万里的磅礴气势。以鹰嘴峰为标志的木王国家森林公园,自然壮美,野趣无限,民风淳朴。方圆数十里内峰回路转,山有多高,水有多高,草木丰茂,鸟啼虫鸣如歌,更有十里杜鹃、千米石瀑、万丈赤壁、无边竹海,以及“小桥、流水、人家”。不过就水而论,木王国家森林公园的好水,却全在一湖。
这湖既非亘古有之,亦非人工所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天,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一声巨响传来,梁家庄村北面山体突然崩塌,庞大的泥石流群直奔桃园村谷底,河道立刻被壅塞,洪水迅速蓄积,下游几十户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灾情就是命令。当时的县委书记亲自坐镇,抽调精兵强将,冒雨昼夜监视,打桩固淤,无法施工,炸淤、泻洪的计划落空。好在雨过天晴,淤塞自成一坝,灾难得以避免,而且桃园村人因祸得福,从此有了这湖好水。
这湖,我曾多次阅读过;也许因了身心切近,始终未能识其真面目。若说我感受过它的无穷魅力,那是在读了章君的《与杨建兮先生同行》之后。文中将此湖取名“未名湖”,自然造化与人文内涵珠联璧合,有名与无名全在一念之间,况味含蓄,耐人寻味。后来,文友刘立勤要我写一点关于镇安山水之类的文字,我不禁再次想起它。可是刚刚写了开头,汪老先生却对我说:“北京大学校园里有个‘未名湖’,旅游景点还是不要重名为好。”
谁说不是呢?燕园雅韵!北京大学的未名湖,由美国建筑师墨菲设计,动工于1921年,1929年基本落成,是当时燕京大学的校园。园林建在明清时期的勺园、淑春园、朗润园、蔚秀园、鸣鹤园、镜春园等遗址之上,且与明末著名书画家米万钟,清代的和珅、恭亲王、惠亲王、庄静公主等名人显贵,紧密联系在一起。整个园林的纵横主轴交会于湖光山色之中,突出了园林在校园景观中的位置。 建筑师巧妙地利用山水、地形、植被等自然环境布置大小道路,且每到一处转折,必有建筑作对景,大小建筑排列组合天衣无缝,生动活泼,自然和谐。漫步其中,湖面时隐时现,视野不断变幻,山上有古树,路边有野花,自然情趣盎然。遥想当年,曾有多少大师在未名湖边散步、凝神、遐思?曾有多少莘莘学子在此吟哦诗赋,憧憬未来,谈情说爱?北大的未名湖,真乃充满灵性之地。
而这地处杨泗乡桃园村的深山之湖,虽没有北大未名湖那样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但却了无人为雕琢之痕,颇似一块久经自然打磨的上等碧玉,巧妙地镶嵌在高山峡谷之中。湖面不过百米,群山环绕,吞吐河流,含蓄温柔似少女,四季波澜不兴,具有真山真水之妙,和因灾成湖的传奇色彩。站立湖旁,仰望长空,但见苍天一叶;驻足沙滩,微风萦怀,眼前豁然开朗;荡舟湖面,微波起伏,顿觉神清气爽。到此一游,心中无我,既能感受世事沧桑,又可使人的心灵在享受自然之美中得到净化。

可惜这湖生在杨泗乡的桃园村境内,便有人称其“桃园湖”了。在我看来,置历史文化内涵和游客审美情趣于不顾,给自然风景冠以行政村的名头,犹如在窈窕淑女的脸上制造疤痕,让它失掉了许多引人遐想的空间,这不是见识短浅之为,便是缺乏“燕京文脉”所致。
山以修德,水以养性。这山中之湖,虽不可与北大的未名湖相媲美,但其出自天然,本真卓荦超群。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也将“几个楼台游不尽,一条流水乱相缠”,留下许多爱的传说与诗的歌咏。那么,这湖何以为名呢?
恰好梦中临湖,月光斜照,山高影长,湖色青中泛蓝,时有清风掠过,满眼山水朦胧之美,真是妙不可言。梦醒三思,取其意蕴,我把它叫做“微明湖”了。
(原载2008年4月26日《商洛日报·周末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