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去看荷,荷叶茂密,荷花朵朵远看很拥挤,湖面显然一时有盛不下的盛世欢颜。水上桥廊游人如荷拥挤,烈日当空炙烤着如织游人,我在其中。
头上是更加拥挤的伞群,花花绿绿,和水中荷争夺香色,我在其中。
总想靠近荷,薄荷绿的阳伞下,我的鹅白色针织短袖配豆绿色鱼尾裙裙裾随风,脚下是荧光白色跟鞋。渐渐,游人远了。
下了桥,岸上一块巨大的石块隐藏在蒿草和蒲草中,我坐上去,石头温暖而坚硬,蒲草参差,夹杂期间不知名的蒿草开着黄色花朵,一簇簇,不娇艳也不张扬,仿佛因为湖心荷花而收敛。还有几多浅粉色小喇叭花爬东爬西没有自己的主张,我伸手去弄那小花,扑通扑通,惊起几支翠绿的小蛙跳进水里。一波一波水纹荡漾开来,水下的水草也随之荡漾,一直延伸到荷的深处……
我看得出神,用手拨动水面,细一看,水草里红色的小鱼成群游动,好像不打算离开,我停止了弄水,它们不一会儿围拢在我脚前,齐刷刷啃咬着水面,吐出细小的泡泡。
我解开背包,拿出饼干屑喂给它们,我索性解开鞋子脱掉丝袜,双脚伸进水里,丹红色的指甲油沁在水草里像宝石。我为这一切欣喜,也为湖心荷失落。
渐渐,渐渐的水在蔓延,我坐的石块在下沉,我仿佛在一平米孤岛上离了岸。我紧张的四下望去,近乎绝望的是密集的游人已经远远的抛下我去前面的游船码头。
看着石块下沉的速度,我计算着还能坐多久,我不能转换姿势,哪个角度都会加速石块下沉的可能,我摸不清石块隐藏的角度和水下淤泥的承重强度。
时间在走,晚霞已经完成绚丽的一舞,一个漂亮的大抄手,像戏子掩面不打算回头。落日缓缓,我心沉沉。
为什么要呼叫呢?为什么要狼狈的结束呢?我这样镇定着自己。
湖心的荷又高了一节,看我更加仔细清楚了,我闭紧嘴,泪不流就不尴尬。荷花渐渐合拢,偶尔有轻风,花瓣就一片两片的落下,又被大片的荷叶托起擎住,剩下孤零零的莲蓬打量着黄昏,落日。
我若幸而为荷,就不必在此犹疑生死举棋不定,我若如湖心一朵荷,就不必……
……醒来时我咳出一腔湖水,手里攥着一把水草,整套衣裙雕塑一样裹着全身,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侧脸看吐出来的水里没有一条鱼,睁眼环顾四周,和一双眼睛相撞……
一个大喷嚏震醒了我,我迅速的起身又被按下肩头,(怀疑我清醒的早了,剧情还没完,没有到被脱掉湿漉漉的衣物盖上薄被子那步)我瞬间脸红心率过速,坐了起来,人生还有更狼狈的狼狈吗?
……
和电视剧里剧情差不多,我被救了。
我闭上眼启动了倒序式回忆――看荷时看得出神,脚下小雨啃咬我的脚趾,我脚心一痒浑身一抖栽落在水中,各种挣扎就是没喊一声救命!
救我的男子,因为拍摄荷花参加“2022年查干湖荷花节年度摄影比赛”而在拍延时荷开,我,又在其中……
括弧,男子很帅。我很惨!
救我的人扔下我去寻找他的摄影摄像机,匆匆道别,没有虚伪的答谢。我此时已经手无寸铁,勉强挤出一个谢字都显尴尬。救我的人高高大大,很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适度的浓眉,大眼睛微楚,鼻梁高耸尤其唇,像大卫神像的唇形。如果剧情需要他是不是可以演变成刚刚被我惊吓跳进水里的青蛙变成的王子?这样想时忽然觉得我刚刚呛水时没多控一会儿导致一部分水进了脑子。
拎着鞋子,赤足走在木制回廊上,裙子渐干,衣服被我拧去水分已经在干的路上,头发绾成发髻,我的脑子止不住胡思乱想,湖上,荷花已经接近水墨色,落日,暖洋洋的环绕着我,我慵懒的走着,走着……
如果刚刚我不被救,会不会从水中再次探出头时就是一朵荷――
在朝阳里开放在落日里蓬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