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薛海
小镇突然下起了雨,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小镇人很少,雨一来几乎成了空镇。
我孤寂一人在屋檐下躲雨。望着天空银白的雨帘,心中充满无限的惆怅。十八岁是钟情怀春的年龄,钟情定生寂寥,怀春必滋愁绪。雨凄凄沥沥的下着,浸湿了我的孤独。

这时,一个少女顶着绿色军挎(七十年代很流行的军用挎包)冲进屋檐,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侧脸给我一个微哂的眼神,抑或是我想象出来的笑意?我没法肯定那是我的幻觉还是现实。她大概十七、八岁,头上扎了两根乌黑漂亮的小辫子;长而美丽的睫毛闪动着她心空的秘密;眼睛妩媚明亮,凝望着苍茫的雨空,并透着好奇与思索的目光;面颊泛着朝霞般的红晕,动人的嘴唇调皮的撮着,似乎是对这夏雨的不满,又好像是悄然偷露自己心事的幽怨。她上身穿一件以白色为主调的浅粉碎花的确良衬衫,雨水已浸湿了一大半,湿衣贴着她曼妙的胴体,乳罩也隐约可见,让人幻想女性身上那无限美妙的诗一般的意境,就连上帝也要为之激动,喘息不已,因为上帝是男人。她下身穿一条草绿色军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灯芯绒方口北京布鞋,鞋口处看到的白袜纯洁干净,犹如少女情愫。一个娉婷美少女站在我身边,让我开始漫无边际的遐想:她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小镇?是不是从大都市来走亲戚?抑或与我一样,是刚下乡的知青?她出身在什么样的家庭?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她那高雅风韵和卓尔气质,自然来自于优裕的环境与深厚底蕴的精神文化背景,环境锻造人的品格,铸塑人的气质。她喜欢什么?读书?弹琴?唱歌?跳舞?运动?电影?旅游?烹饪?嬉戏?幻想?回忆?……。她欣赏什么样的男人?具有阳刚之气的男人?俊美的男人?高大的男人?儒雅的男人?智慧博学的男人?温存的男人?粗狂的男人?大度的男人?善良的男人?幽默的男人?总之,猥琐丑陋、愚蠢平庸的男人一定不在她喜欢之列。那我属于哪类男人呢?是不是她喜欢的那类男人呢?我挎包里装有半包稻谷,准备到场镇上卖掉,然后到餐馆大啖一顿。我是否很低俗?人以食为天,没有了食则就不会有思想、哲学、诗歌、音乐,就不会有性与美。饮食男女,尘世生活,我是一个凡人。我希望这雨永远不停,让我们在这屋檐下演绎出一段传奇动人的爱情故事,让我们在这屋檐下过着平凡人的生活,繁衍后代,终老一生。
回到现实,我应该首先与她结识为朋友啊!我怎么去与她搭讪?“这雨真大,一会儿河水就涨上来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是在小镇走亲戚?”“你也是知青?”“你从哪儿来?”“你到哪儿去?”“这种天气最适合在家里读书。”“你喜欢什么?”“你的衣服真漂亮。”“你天生冰雪聪明。”……。这些开场白似乎都太幼稚苍白、突兀荒谬,司马之心昭然。
雨突然停了。她回眸对我莞尔一笑,然后走出屋檐,在我还在愣神之时,她已消失在小镇的空巷,消失在我的岁月之中。怅惋在我心中蔓延,浸入我的每一个细胞,让我满眼幽怨萧瑟。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几天,我都满心想在小镇上再次与她邂逅,想找回那美好的爱情序曲。然而,失望总是让我怅然而归。
前生五百年的守候,换得今生擦肩而过的一次美好邂逅,悲剧孕育全部的美学意义,但瞬间的甜蜜却浸泡在无期的痛苦之中;佛说:虔诚不够,苦难不深。缘分是前世的约定与苦难中的守望,没有这种约定和痛苦的守望,她(他)只会在你回眸相望中,匆匆擦肩而过,纵使你寻觅天下,历经五百年沧桑,也不能等到她(他)的出现。
人生漫漫,缘分的驿站依旧熙熙攘攘,而我独自沿着时光的河流踽行,一路风光,也让岁月风雨漫漶模糊,到最后只剩下夕照的莞尔与天荒地老的沉思。捡拾流年,往事已变为散落在心底的斑驳记忆。谁能抓住岁月的肩膀,让时光回转身来?心上仍闻得见昨日的芬芳,指间却只剩岁月的苍凉。

【作者简介】
薛海,男,1958年6月生。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在成都市建筑技术学院、四川函授大学教书:曾在四川日报社当过记者、编辑。小说《北川之恋》、《追杀》、《天才大厨》在网上发表。部分散文在网上和期刊上发表。现为自由撰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