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是我父亲在世时养的一条德牧犬。
它陪着父亲走过12个春秋,记得它刚来我家时,黑黑瘦瘦的让人怜爱,它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养鸭场生活。父亲和我一样也喜欢养狗,在他眼里拿“娜娜”不是动物,就像孩子一样,一只烧鸡他一半,“安娜”一半,总之他吃什么,狗也跟着吃什么。
“安娜”喜欢吃苹果和西瓜,父亲每次赶集给“安娜”买些吃。一个西瓜切开,一个人一条狗就这样相视而吃。
父亲生活的地方在我们村北边,周围全是水和芦苇,条件极其寒苦,没有电照明,从最早的蜡烛到后来的太阳能电板。夏天热,蚊蝇多,冬天因为没有村庄遮挡风特别大,然而就是这样的条件,他们两个相依为命12年。

白天它跟着父亲下网、逮鱼、喂鸭子,夜里趴在父亲床边睡觉,总之有父亲的地方就有“安娜”。
那年冬天“安娜”初当母亲,临生的那天,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用嘴拱拱父亲,父亲知道它快生小狗了,于是找了一件棉大衣铺在地上,让它躺下生产。
生第一个时,安娜不会生,小狗出不来,它也疼的光叫唤,父亲就用手帮它慢慢地把小狗拉出来。有了第一个后,它开始自己一个一个的生产,直到最后一窝生了九个小狗。守了大半夜的父亲高兴的抚摸“安娜”虚脱的身体,给它说:“你等着我去煮鸡蛋给你吃。”
就这样一个月内,从来懒得不做饭的父亲,炖骨头、煮地瓜、最好笑的是煮面条还给“安娜”荷包上两鸡蛋。去父亲那玩的很多叔叔、大爷们笑着说:“见过给人伺候月子,没见过给狗伺候月子的。有时候就连我也觉得父亲对“安娜”比对我好。在他眼里娜娜是他的命根子。

父亲多年前就查出身体不好,平均每年都住院医治。父亲每次去医院,安娜就趴在船头等着,从早上等到天黑,谁叫它也不上岸,就连喂食都是母亲放到它身边。只有等到父亲出院回来,它就才不趴船上了。
在这12个春秋,几乎都是形影不离。我们兄妹几个加起来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也没有“安娜”陪他多。

去年父亲可能知道大限将至,就带着“安娜”搬离了他们生活的地方,来家修养。白天父亲晒太阳,它就静静地趴在身边,一切看似无声,但他们之间相互看对方的眼神极其温柔。父亲爱动时就去抚摸抚摸它,并对它说:“老伙计,你也老了,看看你的胡子都白了。”

父亲在家还没住上三个月就不行了,弥留之际他一再叮嘱我们,要好好善待“安娜”,让它终老。父亲不吃不喝7天6夜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在这期间“安娜”始终趴在父亲身下的床底。每次家里来往很多人,哥哥就想把它从床下拉出来关到别的房间。每次关起来的“安娜”就躁动不安,爪子扒门都扒出血来,嘴里嗷嗷嗷地叫唤,我大爷说:“红”你快把狗放出来,不管家里多少人在,它始终趴在父亲身边,守护他到最后一分钟。
父亲出殡时,关起来的“安娜”在屋里声撕竭力的叫唤,让来往的人无不动容。

父亲走后,“安娜”刚开始各屋里穿梭寻找他的身影,找了几天,后来干脆趴在门口等着。每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就呼呼地跑过去,看到不是它日夜思念所想的人,就耷拉着脑袋回来继续趴那等。
每次看到“安娜”哭,而且还是哭的让人心酸。我就陪着掉眼泪,我虽然经常安慰它,但我何尝不是和“安娜”一样,也想再看到父亲。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娜”成了我们家里的一份子,每次我一回来,开门第一时间跑过来是“安娜”。现在一有空回来它就粘着我,我上哪它也跟着,甚至上床和我一起睡,就在前几天的晚上“安娜”也跟着我去小树林捉金蝉。白天空闲了我们就爱来父亲生前养鸭子的地方。

在这借着流淌的河声,去寻找那些淹没了的过往。每一抹金银色,在父亲走过的路上绽放。
面对河水,我俩像一条搁浅的鱼,努力让思想靠近。这儿,土还是土,河还是河。生命的两种状态在那一刹那融合。透过午阳中的水影,仿佛又看到昔日的父亲。

现在“安娜”走路蹒跚,眼神已经没有往日生机,一副老年人的状态。每次去玩,习惯坐在娘的三轮车上,让我们骑车带着它。
母亲和我们商量过,等它终老,就把它埋到距离父亲坟墓不远的河边,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相互相依共续前缘。


个人简介,
牛萃华,笔名,夕颜,山东淄博市桓台县人。作品在《流派》、《渤海风》、《黄河文艺》、《青年文学家》、《诗潮》、《鸭绿江》、《大渡河》等以及多家网络平台刊登。
诗观~诗比秋天短,比世界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