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水窖留下的记忆作者:高霞
我的家乡是个坐落在稷王山下的偏远的小山村,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五六百口人。东边是山,西南一条深沟紧紧围绕,它没有别致的风景,也没有沃野良田,尽管黝黑瘦弱的村民最不吝啬苦力,却总无法感动上苍,靠天吃饭,十年九旱,是家乡永远的悲哀。家乡的主要农作物小麦,若遇风调雨顺,亩产三四百斤就是不错的收成,若遇旱年,收成锐减,村民们望着毒辣辣的太阳,饱受饥荒的老年人,就会大发又是一个民国十八年的感慨,至今忘不了爷爷给我们讲的那人吃人的记忆。
家乡的居住环境造就了它的吃水困难。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家居住在土窑洞里,一排排的土窑洞依崖而建,一层层,一排排,你家的窑顶就是他家的院落。而有条件打水窖的人家,也就是最下层居住的那不多的三几十户人家。有些具备打水窖的条件,可又没有能力打一口水窖。没有水窖的人家是轻易不与有水窖的闹意见的,什么都可以将就着,唯有吃水是每天生活必不可缺的。虽然每个生产队都有两三口公共水窖,但遇到大旱年景,水是不够吃的,这就不得不到有水窖的人家去挑水。常常是白天在地里忙累了一天,晚上下工回来挑着两个水桶,吱纽吱纽的去找水,遇上人家心情不好,脸色不好,你会很识趣的挑着两只桶去下一家找水。家家户户都有一口能盛六七担水的大水缸,遇到好说话的人家,把水缸挑满,大水盆挑满(一个大水盆也放三四桶的水),再挑一担放在水缸边。家乡的水窖三四丈深,窖口按一个木制的辘轳,上面一匝一匝缠满粗粗的绳索,用水时要一桶一桶的往上吊。用辘轳吊水,也是个技术活。技艺纯熟的人用绳索绑好桶放置窖口,一手摁在辘轳后边,一手松了辘轳把,在辘轳的飞速旋转中,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桶已坠底。这时,一手握住辘轳把,一手抓了绳索在胸前画条弧线,使桶吃水,掂一掂,趁劲猛地一提,就往上吊了。通常是一手使劲,一手稳住井绳使其平整均匀地盘在辘轳上。吊水的过程中,你必须稳稳当当、一鼓作气才行,不可忽快忽慢、胡摇乱摆,否则桶就会磕碰窖壁、洒水甚至倾翻。往往挑完水时间也就不早了。
记忆里最难以忘怀的是,每逢下雨天,家里有柴厦,饭厦的人家会在房檐下摆满各种能盛水的容器,洋铁桶,各种大小盆,甚至小饭锅也摆在房檐下,那叮叮咚咚的雨声宛若一曲美妙的音乐。时至今日那接雨水的画面仍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如电影场景一样,每遇下雨天我都会回放一次。
村里的人们用水是相当的节约,家家户户都最大限度地发挥着水的作用。去地里劳动,家里有水窖的用输液的葡萄糖瓶子装一瓶水,缺水的人家则在口袋里装一个红旗墨水瓶,那小小的一瓶水那敢张口喝,口干舌燥了含上一口,润润嗓子。在我们当地有一种洗脸盆,生铁铸造的,形似喇叭,我们叫“嘟嘟呐”脸盆,底端很小,大人的一双手紧紧相握方可放得下。这种脸盆也只能倒进一碗水,一家人不管是四五口人还是七八口人,洗脸都在这一个脸盆,也都是用的这一碗水,洗脸时非常小心,用双手掬着水,唯恐把水洒在地上,落大人的数落。先是长辈洗,最后是孩子们,洗到最后已是一盆泥汤,就这还舍不得倒掉,倒进一个稍大的铁盆,沉淀后,晚上把沉淀的清水倒出来擦脚洗袜子,最后这才倒在院子里栽种的菜苗根部,一碗水的使命这才算完结。曾经有笑话里说我们万荣人早上起床后,孩子们站一溜,家长嘴里含上一口水喷过去,完了用手一抹,就叫洗了脸。笑话归笑话,但在小时候记得确实有几天不洗脸的,有人提醒脸脏了,还会回一句,脸洗的那么净揍色,个人又凑不扯,净是糟蹋水。不是他们不知道讲卫生,而是没有水,省着那一碗水,排许多用场。饮用水窖里的水,冬天还好些,到了夏秋两季,水里会有许多小虫子,每次做饭都得用箩面的箩子过一次才能做饭。
土地责任制后,人们的日子渐渐富裕了,居住在二层三层的人家就想在自家院子里打口水窖,解决一家人的吃水问题,而下层的人是坚决不允许,担心水窖里的水长年累月的浸着,会把窑洞浸坏,上层的人就夜里偷偷的打,但总会走漏风声让下层的人知道,吵闹不休,告到大队。几次吵闹后,大队最后做出决定;居住在上层的人家可以在自家院子里打水窖,但不能超过一丈。村里的人也都很自觉,大多不会超过这个尺寸,挖好的水窖用水泥抹到窖口,足够解决一家子的人畜用水问题。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村里虽然打了两口深井,但人们的吃水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还是吃的雨水,虽然家家有了不大的水窖,但上了年纪的人仍然会在下雨天去接雨水,想必是几十年养成的一种习惯,改也该不掉的。就如我不管走到哪里,遇到有水龙头没有拧紧的,我都会走上去顺手拧紧。
虽然我家乡的人们至今还未能吃上干净的自来水,但看到那两口深井,就好像看到家乡人们的未来生活装满了甘甜,装满了希望。不知我家乡的人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干净的自来水。
作者简介:
高霞,笔名雪梅,网名寒梅傲雪(七色阳光),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汉薛镇人,一名热爱文学的山村妇女。山西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山西运城市河东老村研究会副会长,山西运城市科普作家协会副会长,运城市盐湖区新声朗诵协会常务副会长,运城市万荣县人民陪审员。近几年在各种报刊杂志《当代作家》《西南商报》《运城日报》《黄河晨报》《黄河原创文学》《中国发布网》《今日头条》《天天快报》等公众号发表散文,小说,诗歌三百多篇,2015年小说《娥子》获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全国有奖征文二等奖,散文《记忆力的碎片》2015年获优秀散文二等奖,散文《母亲》获中华文学优秀奖,散文诗《希望的田野》获2019年运城市果业局与运城晚报联合举办的“果韵乡情”优秀奖。2019年主编出版《十里文村故乡情》,原运城市委书记黄有泉老书记作序,著名书法家赵玉汉老师亲题书名。2022年参加盛世中华《笔颂江山》征文比赛,获三等奖。
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