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烟斗和烟锅
作者:王一舸
配乐:冰儿 朗诵:罗兰
很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烟斗和烟锅的具体区别。所以,在网上想找所谓“烟锅”的时候,输入的收索词是“烟斗”,自然找不到。之后,不知道怎么灵机一动,才发现了分别。
其实,烟斗和烟锅是兄弟,只是一洋一中。要是具体分析,烟斗是放外国烟草(烟丝)用的烟具。外国烟草和中国烟草最大的区别就是,外国烟草(就是一般所谓的“烟丝”)是湿的,中国烟草是干的。
为什么我说烟斗和烟锅其实很难区分呢?第一,虽然烟斗是为了外国的“湿烟草”量身定做的。可是,如果非要拿中国的烟锅子抽外国的那种“湿烟草”,未尝不可。第二,外国的烟斗虽然大多数是石楠木的,可是在早期,还流行过陶制的烟斗,对于烟斗的文学记录可以仔细参考《福尔摩斯探案集》(好像还有一个专门文章讨论过其中出现过的烟斗),我们通常印象福尔摩斯老是叼着个大石楠木的烟斗,其实他最爱用的是一个陶烟斗。那种陶烟斗,长得就很像中国的烟锅子了。
今天,看到天佑(江湖网名“叫鸡”)在烟草论坛上写了不少关于各种烟丝的赏析文章,相当精到,细致入微。这就勾起我一段往事。
其实我接触到烟斗这种东西,要比烟锅早。那是在天佑还没有离开北京的时候。更早的,我曾经在猫鱼处见过他一个叶子斗,整体风格相当重金属,就像是某个车轴承的一部分做的。由于我不抽叶子,也就没有尝试。天佑当时在一个影视公司写本子,单位对他看重,给他租了套公寓住。天佑就染上了抽草的癖好,不但用密封玻璃罐精心储存了“口粮”,而且一边向我们展示他的烟斗及各类烟丝收藏,一边介绍背景知识。
然后,把那些关于各种“草”的学问灌输一遍之后,他成功的吸引我们分享了一下他的这个“雅癖”。临了临了,我还讹了他一个意大利的手工斗。他倒是真诚,附赠了相应的配件和一个装烟具的包儿。最感人的是,他还送了我三盒不同的“草”,分别是L草(拉塔基亚烟草)类的“原木蛙”,V草(弗吉尼亚烟草)类的“法官”和混合类的“彼得森落日熏风”。这种唯恐我了解不全面的细致搭配和贴贴切切“引我上道儿”的真心,让我一直感怀至今。但是实际上,在他那里,我头一次接触,就倾向于L草了。可见我可能有“老烟枪”的潜质。
所以,回来之后,我偶尔之间,放到那个斗里的,就是“原木蛙”。至于后两种,都是打开试了一下,就合上了。现在记起来,我自己享受“草间偷活”的经历确实寥寥。主要是和天佑见面的时候,一边聊聊本子什么的,一边听他讲讲这些知识,一边来一锅儿。但是,即使这个,也很快就终止了。
我第一次在天佑住处那回,媳妇也在。她当时没说什么。至于抽烟斗这个事,按照天佑的说法,抽烟斗,烟丝的烟气过嘴不入肺,不会成瘾。我亲身体验,的确不会成瘾。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把这个事情都忘诸脑后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发现那三盒烟丝都不见了。问媳妇,她也装聋作哑。后来在我一再相问下,她告诉我,我上次抽完一次“原木蛙”之后,她就把这三盒全接着厕所给冲啦!最可气的是她还向我展示了当初藏起来的三个盒子,里面没有内涵。以证明她说的“真实不虚”。
我记得我当初和她差点急了。“你知道这东西要买的话,多贵吗?还是人家送的,你怎么就……”
“我知道,你不能抽烟!”她特斩截的看着我。然后说:“我爸抽了一辈子烟,现在还抽呢。我小时候他趁我不懂事,还叫我给他买烟。我还屁颠屁颠去买……其实,你知道我抽了多少年二手烟吗?而且,我现在对烟这种东西特敏感!”我也忽然想起来,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的确没少因为边上有人抽烟就跟人翻白眼来着。
最后,她来了一句“给我一片洁净的天空!”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哗啦一下子就软下来了。我抱着她说:“啊,不抽了。不抽了。我一直给你一片洁净的天空。”
我短命的“草间”生活就这么结束了。在以后的岁月里,由于没有用处,那个好烟斗,最终也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李逸同志了。想起来,非常对不起天佑。
但是,我去小飞伯伯家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凡的屋子里有两三个烟斗。我问:“是一凡抽吗?”小飞伯伯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出乎意料:“啊,是我想让他抽。你想想,他画画,要再抽一烟斗,多派!”然后嘀咕一声:“可惜他不抽。”还有盼着孩子抽烟的!孩子不抽还失落……
“抽烟怎么着也不好啊,到岁数大了肺不行。”我说。
“这都是瞎说,你看看,咱们的张仃先生,那么大岁数,还叼一个大烟斗,多好!要是没那个烟斗还不行。”
他说的也是实情。我有一次去张仃先生家,理昭先生和几位前辈热烈讨论,他岁数大了不愿说话,就冲着我吐烟圈玩儿,一个一个真是烟圈,慢慢的扩大,飘散,就跟杂技似的。
“但是他最后也抽‘如烟’啦。”我说。
“是吗?”小飞伯伯来一句。“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想给儿子挑一个大水烟袋。那一阵他真心而执着的认为自己这么做是为儿子好。要不是看到的十有八九都不对(剩下一个还特贵),他可能真的会买一个硬让一凡世兄咕嘟上两下。
至于烟锅子,可就和小飞伯伯有直接关系了。有一次在报国寺,我们见到一个有意思的烟锅,这个烟袋锅不大,但是弯曲的弧度比较好看,是一个稍前倾的九十度。颈部不像有些锅子那样不协调。
当时我记着,小飞伯伯看中的是它的制作工艺——烟袋锅主体是铁的,但是柄部箍了两圈红铜。在红铜中间,是围着柄身一圈能转动的白铜连花方孔钱装饰。可以想象,使用者在抽烟的时候,也会自觉不自觉的捻转这一圈具有民俗特色的白铜装饰。这也算是抽烟锅的趣味之一。如果再细细看,还会发现更有意思的细节。即铁质烟锅的铸线处都平细如画上一般,且这条线是亮闪闪白铜接连而成。
按小飞伯伯的说法,这一个小东西上面三种金属这么完美的用在一起,就冲这个工艺——这个传统的金属工艺,就应该买。那时候,这些东西都价格低廉。不像现在,只要是老的,一个杂碎渣都敢开牙要价。再加上小飞伯伯的原因,我就收了揣在兜里捻着玩儿。待到从报国寺回到了小飞伯伯家,他还兴冲冲的拿出一盒自己收藏的烟锅,里面不但这样带转饰的有,还有题字号的,更有錾刻传统绘画及题诗的,精美绝伦。小飞伯伯就说,这样的烟锅顶好是白铜的,闪闪亮,特漂亮。而他的收藏中,白铜的也居多。
我这个小烟锅虽然是铁为主体,但是却杂糅了三种金属的工艺,也被他赞叹了一下。但是,一回自个儿家,就出现了经常性的后悔——这个东西就是一个烟锅头,干什么用呢?摆在外面?放到抽屉的旮旯里?在没有收藏一定规模(就像小飞伯伯那样的一盒,不过我也没有兴趣收藏一盒)这种东西大概只能偶尔揣着把玩了。这时,我顿悟了“鸡肋”的意义。不过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也经常会被顿悟。
之后的某一个周末,跟着小飞伯伯逛潘家园。遇到了一个人卖一把全白铜的烟锅。这并不是简单的一个烟锅头,而是金属铸成的一整条烟锅,长度都在半米上下。
这种东西,小飞伯伯又普及了一个新的知识——在以前,它不但可以当烟具用,更是一种兵器,还有一个奇特的名字,叫“拦面叟”,看着它又趁手又细长的形状,随手一抡,还真的有点“凶器”的意思。
物件的状态非常好,银光发亮,价格也合理,小飞伯伯当时就希望我来一个。但是,由于“鸡肋”的领悟一直在萦绕着我。所以我看了一下,就了过去。这时候,小飞伯伯忽然跟我说:“你们什么都不懂,这是乾隆年的东西,还不赶快!”我一听这个年份,就返回去,仔细挑了最漂亮的一个。那个整个白铜的杆没有明显粗细不同的“节”,而是在前后分别有流线型的两个弧,小巧的锅头就像英国古典陶制烟斗的那样儿,其下铸线的地方,镀了一条红铜。整个烟锅设计,非常现代,那种流线型有工业设计感。但一想想它却生于“铁嘴铜牙纪晓岚”的时代,就感觉相当“炫酷”了。
在之后一次聊天,我和小飞伯伯谈钱币时候,谈到了“白铜”这种东西。小飞伯伯告诉我,“白铜”在清末,也就是近代才有。许多人所谓的“白铜”的开元通宝,甚至是更早的一些钱,其实都是“反铅”而已。贩子为了自彰其贵,说是稀有的“白铜”,甚至说是“银的”。都不对。这里面也包括了清朝前期和中后期的钱币。我就疑起来,问道:“那您上次说那个白铜的烟锅是乾隆的,那乾隆年有白铜么?”小飞伯伯呵呵笑着来了一句:“傻儿子,那当然不是乾隆的啦,是清末就不错了。我要不那么说,你们能买吗?”晕~
之后,我又收了一根小的整体都是白铜的烟锅(小“拦面叟”)。小飞伯伯以前也收过一杆这样的,他想弄得更漂亮,就人为的给“洗”了。变得锃亮,没有包浆。他后悔不迭。这就和现在古兵器圈儿里时兴“撸”古兵器一样(雅名叫做“研磨”)。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心里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因为,老物件,包浆是最美的。它承载着岁月的痕迹,也沉淀着岁月的记忆。每每看着自然而柔和的包浆的时候,都好像在享受一段暮色中的时光,看一段耐琢磨的诗词古文一样。
最能代表这种美的,是一个小的白铜烟锅头,它整体发一点铅,一点黄的,柔和内敛,含蓄却明亮。小飞伯伯告诉我,这就是非常有名的,典型的“风磨铜”。即在沙漠环境中,常年被风沙磨洗的那种情况的铜。这种包浆,是独特的。
的确,不同的环境,东西的状态截然。我这几个,除了风磨铜那个烟锅之外,别的都谈不上“入土”。应该说,这几个,就冲它们的那种很“熟”的包浆,烟锅里厚且浓郁的烟垢,就说明它们应当是一直在使用。而我在某次闲逛中,看到一批价格昂贵却古色斑斓如上古三代之物的烟锅,也都是金属杆一体铸那种。那种破旧的青绿色铜锈,要不是知道它是烟锅,我想许多人还真能觉得这个年份儿特早呢。当然,那种我不会买,一是贵,二是我不想做此研究。
而这一类,就说是烟具的收藏吧。也随着小飞伯伯的仙逝而停止了。现在,在指间捻动,明灭在灯光下的包浆的烟锅,就成了小飞伯伯生前所说的“学习资料”,和一段难以忘掉的记忆了。
2016.8.16

王一舸:北京诗人。

罗兰:从事多年语言艺术教育及研究,大型活动策划人,培养的学生在国际国内比赛中成绩优异,荣获语言类“国际优秀导师”奖。微信公众平台【罗兰之声】【夜听罗兰】创建人。荔枝罗兰之声FM1264639,触电新闻【罗韵兰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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