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龙：梦见大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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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7-22 11:05 2520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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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走了这么长的路，翻了这么多的山

过了这么多条河，见了这么多路人

用旧了这么多时间

只有呼呼的春风声和大朵大朵的白云

陪我一路风尘

我必须来，时光再也回不到过往

像小鹿回不到山涧，流水回不到清泉

我必须来

你看，漫山遍野的茱萸

像一把铜锁，将黑夜挡在门槛

而星星在天空集体诵经

黑夜在黑中集体修行

只有远方那忽明忽暗的灯火

紧抱自己的身子

给这苍茫的尘世一点温暖

只有那面容白净如水的玉兰

站在我面前，让我泪流满面

照相的女孩

人在树下，花在树上

她捧着相机，像捧着一束鲜花

要给心爱的人儿献上

她不说话，花也不说

她们用眼神相互对话

这是初春，这是在一株桃树下

这样的场景让一首诗集体变成哑巴

一株植物显得那么不安

从没有如此细致的看过一株植物

而今天，我喝水时看她，看书时看她

我一直盯着她看

足足有十多分钟

就那么一瞬间

我发现，她开始显得不那么自然

继而，有那么一点紧张和不安

抖了抖满身的灰尘，一枚叶子

重重砸在了地面

金台观

她们有说有笑，她们搂搂抱抱

她们身材高挑，她们百媚妖娆

她们在三丰殿双手合十，静跪祷告

手中的高香和百元钞票足以被她们鲜红的短裙，滚圆的双乳燃烧

她们深情的向泥塑仙人微笑，仿佛后半生有了准确的可靠

这是秋天，这是秦岭的秋天

这是人流滚滚的金台观

站在秦岭颠，离天只有三尺三

我的眼里没有天空和神明

我的眼里满是落叶纷纷的秋天

离开

我摸了摸那条老狗，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又低了下去

我拍了拍那只缺腿的板凳

他脸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上面似乎还有我的体温

一双门环叮当作响

长长的风在村子里四处游荡

一口井，盛满星光、月光

我多想走近看看我过去的模样

可我担心，当我走近时

会听到一声沉闷的回响

一个人的冬天

我在看火

火在燃烧

我热爱这简单的一切：

一盆火、一碗罐罐茶、一块干馍馍

我热爱这简单的场面：

几个人刚从乡下集市上回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有几把青菜在自行车后座

在冷风里显得格外亮眼和活跃

这是冬天

这是一个无雪的冬天

这也是一个人的冬天

有人从南方的某个工厂回到故园

有几位老人被抬上阳屲山

有一个人的江山，在即将步入四十岁的路上

显得凌乱不堪

一把镰刀

一把生锈的镰刀亲吻了土地

一把汗迹斑斑的木棍亲吻了土地

一把生锈的镰刀在南寨原重新认识了雨水和节气一把生锈的镰刀握住了粗糙的手臂

而土地已所剩无几，而汗水已经多余

一把生锈的镰刀在光天化日下显得另类和丑陋

一把生锈的镰刀被腐蚀、打磨、丢弃

因为它太过锋利

大海的模样

走了那么远

依然听见时断时续的叫声

这叫声悠远,悲怆,让人心生荒凉

夜这么黑,这么陌生

一只狗的叫声划破宁静

在黑夜里飘荡

叫声紧一会,慢一会

像一个赶夜路的人

一会加快步子,一会放缓脚步

叫声亮一会,暗一会

像一个遇到急事的人

脚步一会重,一会轻

谁如此匆忙,谁如此慌张

谁在黑夜里紧抱黑不放?

一个人谁不是在黑夜里赶路

一个人谁不是在黑夜里彷徨

一只狗的叫声,让一个沉睡的人

梦见了大海的模样

一个人走了

阳光苍白的照着大地

几只麻雀扑楞楞飞起

树枝上雪花纷纷落下

亲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

胸带白花表情凝重

和他来做最后的道别

阳光今天也从四面八方赶来

为他送行

一个人走了

连冬天最后的阳光也没看到

苏龙,生于甘肃陇东乡下，现居陕西宝鸡，职业警察。诗作散见于《星星》、《十月》、《草原》、《延河》、《诗选刊》、《天涯》、《青年作家》、《绿风》、《中国诗歌》、《海燕》等刊。诗歌入选《2018中国青年诗人作品选》、《2019中国诗歌年选》《2020年中国诗歌排行榜》等多种选本。入围第8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第17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第二届陕西青年文学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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