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饲养员父亲

饲养员,真勤劳,睡半夜,起鸡叫。草和料,准备好,勤垫圈,勤刷槽,多搅拌,能上膘。这首赞美生产队饲养员的童谣,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被录入小学语文课本。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读起来仍然朗朗上口,回味无穷。
我的父亲,就是生产队的一名饲养员。自人民公社化,直至改革开放,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干就是几十年。他把自己几乎全部的心血,贡献给了牛棚,贡献给了生他养他的那片贫瘠的土地。
一九五八年,建立人民公社。农村基层组织实行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三级管理模式。生产队是基础。大多数生产队最初是由高级农业合作社过渡而来的。其经济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社员分配实行工分制和口粮相挂钩,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那些对生产力发展起促进作用的公共财产和生产资料,管理使用权归生产队,包括种子、肥料、大型农具、牲口以及牲口饲料等。

当时,农村生产力落后,仍然是以人力为主,畜力为辅的生产模式。种地、拉车、长距离出行都离不开牲口。所以,牲口成了生产队的宝贝。喂养牲口的人,就尤为重要。
通常饲养员都要经过队干部的严格挑选,一是要出身好(贫下中农),热爱集体,责任心强;二是要勤快、细心;三是要不怕苦和累,不嫌脏;四是要有一定的喂养经验。我的父亲,一个老实巴结的农民,被选为我们生产队的饲养员。
解放前父亲给地主家扛过长工,喂过牲口,有一定的喂养经验。接手队里的饲养员,一方面父亲觉得这是乡亲们对自己的信任,责任重大;另一方面感到压力很大,担心喂养不好。虽然他过去有过喂养牲口的经历,但那是小家小户,仅有两头骡马;而今要面对八头牲口(两头驴,六头牛),习性不同,喂养起来困难重重,但他已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决心竭尽全力,不断学习,不辜负乡亲们的期望。

我们生产队有两个饲养室,分别由两人管理和喂养。共有十六头牲口,承担着队上近四百亩耕地的耕种任务。
所谓的饲养室,就是把闲置的窑洞,进行改造,盘有牛槽,隔有储草间、火炕及饲料、水缸放置处等。这就是饲养员和牲口们的家。
盛夏时节,烈日炎炎似火烧,蒸烤、闷热,使人汗流浃背。牲口圈里,牲口要吃要喝,拉屎拉尿,更是臭气熏天,使人喘不过气来。父亲总是上午趁着社员们使用牲口时,把牲口粪便,用独轮车推出,倒入粪堆;而后又用独轮车装满干土垫圈;再用耙子将土堆的土撸开,进行晾晒以备用。

中午时间到了,牲口下地了,该喂食了。那时候人都缺吃少穿,牲口的料也少的可怜。生产队给每头毛驴的定量是1.5斤粮食,给每头牛的定量是1斤粮食。每月月初,保管员按照牲口的种类和数量发放牲口饲料。饲料随季节多有变化,如冬季有油渣饼、玉米及玉米粉、以及少量的黑豆等。牲口吃的草,是已经铡好的麦秸草。把草和料用水搅拌在一起,就是它们的午餐了。
记得父亲每次总是用筛子,将麦秸草进行过滤,以去除尘土及杂质,而后将半槽的麦秸草与水用搅拌棍混合,最后倒入饲料,再进行充分搅拌。和草料混合的水,一定要适量。水多了,成了水里捞食;水少了,太干;牲口都不爱吃,也不利于消化。父亲总是能做到恰到好处。

下午三点钟左右,社员们又要赶着牲口出工了。这时父亲又忙碌了起来,垫完圈,拿起镰刀去地里割苜蓿。
割回苜蓿,有时他用刀剁碎,或者找人用铡刀铡碎。晚上,给草里加些苜蓿,牲口特别爱吃,也容易长膘。
下午收工后,天色已晚。为了能使牲口消暑、休息好,父亲把牲口栓在外面,直到晚上十一、二点钟才入圈。他说这是让牲口纳凉。
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对于两头驴,这样的高脚牲口,每晚总能得到特殊优待:草里加大半碗玉米或黑豆。这样驴容易长膘。同一槽头,驴吃偏食,牛是多么羡慕啊!

盛夏,牛虻对牲口构成了威胁。它吸食家畜的血,一旦被其叮咬,皮肤就会起包,痛痒难忍,食欲不振。所以,每到夏季,父亲就用白灰水粉刷圈墙、槽头,防止牛虻飞入;填平室内、外的水坑,抑制牛虻的繁殖。
饲养室的墙壁上,总能看到挂着一把锯齿铁刷,它是父亲专门用来为牲口梳理鬃毛用的。一有时间,他就会拿上铁刷为牲口梳理。经过梳理,牲口的毛顺了、光亮了。他常说,牲口的皮毛如果长时间不梳理,会形成毡片,容易产生寄生虫,还会生牛皮癣。

父亲以饲养室为家,似牲口如子。母亲做的饭,常常是热了又凉,凉了又热,他经常吃“剩饭”。记得黄乳牛临产的那天,他一整天都在围着牛转,忙里忙外,做起了助产婆,直到小牛犊顺利降生。但不幸的是一个多月后,母牛得了急病死了。父亲特别的悲伤和自责。好在乡亲们理解他,相信他,使他鼓起了勇气,决心把牛犊养大。
失去了妈妈,小牛犊成了孤儿,整天没精打采,不思食饮,哞哞乱叫。父亲就用熬好的小米粥或玉米粉粥,一天几次一勺一勺的灌着喂,同时喂食少量的苜蓿和青草,使其逐渐向吃草料过度。
经过半年的精心喂养,小牛犊见长,变得调皮可爱了。它和父亲非常亲近,几乎是形影不离。父亲的付出,得到了乡亲们及生产队、大队干部的肯定和好评。年底村里开总结会,父亲受到了表扬和奖励。他胸前的红花,手捧的奖状,是多么的耀眼。我们为有这样勤劳的父亲,感到骄傲和自豪。

如今,我们村乃至全国大部分农村,基本实现了机械化。大型农耕机械的运用,使农耕的效率显著提高,农民的劳动强度大大降低。牲畜也随之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农村喂养牲畜的家庭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型养殖场,养殖肉畜,供人们改善生活,提高生活水平。
父亲已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他忠诚老实,吃苦耐劳,勤俭节约,为人善良,富有爱心的品质,始终影响、激励着我们,是我们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现在我们可以告慰父亲,党的惠农、富农政策在广大农村已落地扎根,乡亲们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我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人们的生活水平必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作者简介
王银学(装甲人),陕西澄城县人,1957年出生,1976年2月入伍,曾经的战士、学员、教员,直至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