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隐喻(外四首）

文/夕饮冰

没有一片雪花是干净的

梅花香里隐伏了多少尘垢

被践踏，被玷污

被塑造成雪人

站在阳光下，无声地哭

冰剑倒悬于头顶

残雪躲在阴影里，独抱孤冷

两鬓的雪沉郁为盐

行走于薄冰之上

须谨慎，屏住呼吸

 ．

冬天，回故乡

稻草人穿着旧衣，站在麦田边，像

一个落魄的抒情诗人

吹过坟地的旋风，又吹进村庄

几片落叶如枯蝶一样起舞，到麦秸垛前才安静下来

拄着拐的老人一脸沧桑

她的腰更深地弯下去

两只白羊卧着反刍

眼睛微闭，是在享受安闲，还是在隐忍苦涩

冬天的故乡，更加空虚

打开老屋的门

娘坐过的小木椅还坐在堂屋门口，落满尘灰

与那根木拐杖互相依靠

我站在它们旁边，我们都是

娘在人间的遗物

 ．

画圈

她不识字，喜欢蹲在地上

用小木棍画圈，大圈套小圈

她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圈

她的身体像一个圆规

以村庄为圆心，一生都在画圆圈

半径不超过10公里

86岁，她死在老屋里

被拉到30公里外的县城火化

被埋在村南麦地，她儿子

在坟前画了一个圈，西北方向留个缺口

是他娘进出的门

 ．

怀旧

石磙蹲在墙角，一言不发

有大把闲时光，发呆，回忆

忽然，又陷入莫名的伤感

泡桐花是一团紫色的云

肉身过于沉重而坠落

喇叭状的叹息枯萎，归于尘土

布谷鸟咕咕叫，从童年到中年

我依然没有参透其中的禅意

虚度了许多光阴

回到故乡，陪老屋坐坐

一起俯首沉思

偶尔也抬起头，仰望一下苍茫的天空

 ．

在泉河湾，与一头牛对视

他停止吃草，扭头看我

我也看他

相距几米远，我们

对视了很久

就像遇见一个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我真想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

一起坐在被阳光照过的黄土上

一起怀念旧时光，看泉河湾的春色

他被系在一个木桩上

其实，我也被系在一个木桩上

想长吼一声，终又咽了下去

用悠然反刍，掩饰压抑的悲伤

作者简介：夕饮冰，原名王全安，安徽省涡阳县人，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