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之所爱——沧州羊肠汤
吴思妤
一夜狂欢,宿醉醒来后,是不是头晕晕沉沉,胃里就像有一把小刀,暗搓搓地趁你不备随时扎上一刀。浑身骨骼如同被一辆以吨计量的大卡车碾过又重组起来,沉重而松散,四肢行动不够协调。怎么办?
沧州男人有自己解酒的法宝。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摇摇晃晃的起床,出门,打车,找一个自己熟悉的,吃得习惯的羊肠摊。大多门店简陋,有的根本没有门店,就在路边搭个草棚子,一口大锅,几张有点缺角张口的桌子,肯定没有凳子。喝羊肠汤没有坐着的,你如果看到谁是坐着,秀秀气气地捏着一个烧饼,小口小口地喝着羊肠汤,那肯定是外地来尝鲜的。
大锅里的汤是乳白色的,半夜就开始用羊骨头熬,到了天亮已经是汤鲜味美,此刻不停地翻滚着,热气氤氲。案板上堆着小山般煮好的枯肠(羊小肠)、肥肠、自制的血肠等羊下水,一般的食客,最喜欢的就是羊肠和血肠,这两样是必不可少的。耄耋老客,目光会放在旁边的羊宝(公羊的睾丸)、羊房子(母羊的乳房)、羊脑等等这些“大补”的东西上。看着有些难以下口,可是,对于宿醉后晕晕乎乎的男人,这个可是他们的最爱。
用刀割上几段肠儿,来上半个羊宝、几块羊房子或是一小块羊脑,在汤锅里反复过汤,将肠子用滚汤烫热,捞到碗里,再加上热汤,满满一大碗,小心翼翼端着到了桌子上,加上一勺油炸辣椒,捏一小撮香菜,一口喝下去,顿时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渐渐弥漫全身。肉吃完了,喝汤,汤是不花钱的。就着羊汤,两三个烧饼下肚,额头微微冒出汗来,身体内残存的酒意,浑身上下所有的不舒服,都被这热汤驱散,舒坦地就像在阳春三月,百花盛开,春风拂面。
沧州回民多,杀羊宰牛的也多,牛羊肉供应了有钱人,那些不能端上富贵人家餐桌的牛羊下水怎么办?曾经的沧州是贫瘠的,繁重的体力是人们赖以谋生的方式,如何快速补充体力,安慰寡淡的肠胃,一直是人们头疼的。贫穷不一定能够限制人的想象,也许会逼出一道从未涉足过的美食,就有人就瞄上了这些看起来很下里巴人的动物下水。高脂肪高热量的羊肠汤,成了穷苦百姓贫瘠的生活中一道无法言喻的亮点。一碗热乎乎、鲜味十足的羊肠汤,保证了人们低到尘埃的生活能够咬着牙继续撑下去。
每一家羊肠摊前,都会有一只低着头寻寻觅觅的肥狗,有了这只狗,才标志着这家的羊肠汤是正宗的,是受人喜欢的。不要小看它们,有一次,我把一块肠子扔给一直在脚边徘徊的狗,它居然闻了闻就扭头走了,留给我一个扭搭扭搭的屁股。朋友笑话我,你给的是干瘦的苦肠,它喜欢吃浓香的肥肠,不要随便敷衍它,这家伙可比你吃的精。
羊肠汤从穷老百姓中走出来,一直到现在,似乎也保持着简单纯朴的本色。卖的最好的羊肠汤,也不过是租个又小又破的门脸,里面能摆上三四个小桌子,配上几个凳子,重点都在那口翻滚着汤水的大锅和案头堆得满满的羊肠血肠上了。曾经有一段时间,城市形象整顿,取消路边摊,把在路边吃了千百年的羊肠汤,请进屋子里,窗明几净,座椅干净整齐,讲究的女孩,也可以走进去,踏踏实实地坐下,用干净的青花瓷碗盛上一碗,品尝一二。
看起来似乎很美好,但是,当年风光一时的羊肠汤店,如昙花一现般几年功夫就再也看不到了,反倒是那些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小摊小店,依然顽强地存在于沧州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不管是最热的季节,或者最冷的季节,等待着鼻子灵敏的食客们找到这里,就着夏日骄阳和冬日寒风带起的尘土,一口喝下去,让羊肠汤的麻、辣、膻、香在舌尖上打着转,暖呼呼的从口中一直转到心里。
此刻,还等什么,羊肠汤在向你招手。
作者简介:

吴思妤,河北沧州人,沧州广播电台记者,河北作协会员,河北散文学会会员,沧州作协副秘书长。作品散见《沧州日报》《小小说选刊》《散文风》等报纸和杂志,作品《酒碗》曾获得首届王蒙文学院全国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蒹葭宛在瀛洲生香》获河北省散文学会第10届河北省散文名作二等奖,沧州市“金恩杯”散文随笔二等奖,“金恩杯”纪念沧州建州1500周年散文随笔作品大赛三等奖等等,著作有散文集《风情沧州》。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