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的水湾
李凤桂
我的故乡是位于黄河尾闾的一个小村子,黄河水成为当地主要饮用水源。每年开春后,村子里召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村西的放水沟铲除杂草、清理干净,然后就开始向水湾放水。黄河水顺着放水沟“哗哗”地流淌,孩子们则追随着水波欢呼雀跃!大人、孩子都开心地眼看着汩汩的流水,流进大水湾,大水湾放满了水,然后再向小水湾里放水,直到两个水湾都充溢了满满当当的水……
一、大水湾
大水湾在村子的南面,面积很大,长度从村西头一直到村中央的大道。两岸被茂密旺盛的树木环绕,树木及绿草影影绰绰倒映水中,宽阔的水面在微风吹拂下,荡起阵阵涟漪!粗浑的黄河水注进大水湾,第二天就变得清澈甘冽。全村人甚至临近村庄的人们都来大水湾挑水。早晨,天还朦朦胧胧,就听到扁担与水桶发出的奏鸣声,还有乡亲之间偶尔的招呼声。大水湾的水是全村人的饮用水,所以人们自觉地维护它的整洁,洗衣、洗菜、饮用牲口,从不涉足大水湾。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水瓮。我们家就有一个半人多高、黑色瓷沿、土黄色的大水瓮。能盛十多担水。哥哥十八岁那年去城里当了工人。每到星期天,总是把大水瓮挑满了水。哥哥比我大十多岁,哥哥一担担地来回挑水,我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然后踮着脚尖趴在瓮沿看水到了水瓮的哪个位置。
夏天,水湾前格外凉爽,人们喜欢搬个板凳坐在水边的大柳树下乘凉、拉家常。而我最喜欢的则是“瓶子捉鱼”了。我家离着大湾很近,早晨吃过饭后,拿着一个罐头瓶,掰上一块窝头,就兴冲冲往村前的水湾跑。
我把罐头瓶摁在水边,瓶口和瓶里边都放上一些捻碎的干粮,就静静地在岸边目不转睛地守候,当看到水花波动、鳞光闪耀,就是有鱼儿“入围”了!收获几条小鱼后,我就用蘸水的纸包起来,塞到灶塘里,不一会就可以津津有味地享受“美食”了!
有时大湾里的水吃完了。而黄河又正处枯水期,这时乡亲们吃水就成了一个难题。有些人在干枯的大湾里挖起一个个小的土坑。有细小的泉眼汩汩冒出水来,水坑挖得越深,水就出的越多。但即使只供人们饮用,也难以满足要求。大家都给这种吃水方式叫“等水”。有人为了多“等水”,往往半夜就坐在大湾里。
等来的一桶水要沉淀出半桶的泥沙,为了节约用水,人们只能省了又省:淘米水用来洗碗,洗碗水用来刷锅,刷锅水再喂养牲灵。洗衣服就更是节约了。
二、小水湾
小水湾在村子的西边,人们常常在这里洗菜、洗衣服。水边是一片柳树林,因了水的滋润,柳树葳蕤茂盛,树下青草没膝。雨后,水汽升腾,整个树林朦朦胧胧,草地上就生出好多密密麻麻的蘑菇,雨天在小树林采拾蘑菇,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不时传来,给这片水湾增添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到了夏天,雨水充沛,小水湾里几乎沟满壕平,这里俨然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暑天天热难耐,男孩子头上戴着柳条编制的遮阳帽,“踢里扑通”地跳进水湾里,扎猛子、打水仗,玩得不亦乐乎!
女孩子一般都是在晚上,与几个伙伴约好去水湾洗澡,她们虽然开心但压抑着声音,不让别人听到。皎洁的月光下,她们袅袅娜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进入水中……
有一年秋天,水湾里水量下降,人们发现有水波翻动,于是有人跳进水湾,果然一个个鱼儿抛向岸边。三姐看到鱼儿眼热,也随着好多孩子下去摸鱼,谁料到竟然摸到了全湾里最大的一条鲤鱼。三姐抱着大鱼兴高采烈地往家跑,母亲用秤称了一下,竟然二斤六两。
中午,母亲把鱼收拾干净,挂上面糊煎出金黄的饹馇,然后做了一锅香喷喷的鱼汤!那种鱼汤的香味令我怀念至今……
三、尾声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四十多年过去了,故乡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2005年,政府实施“惠民工程”,我的故乡家家通上了自来水。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哗啦啦”地流淌,清亮亮地流进了水桶、脸盆里,也流进了人们的心底,滋润着乡亲们的心田。曾经人们“等水”的日子再也不复返了。
我循着熟悉的小路来到村前,村南的大水湾仍然静静地待在那里,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喧闹。水湾边上围着一圈塑料布,水也变得有些浑浊。我问了一个路边的大叔,他告诉我,如今人们已不在大水湾用水,这里被人承包,变成了一个养鱼塘。
而村西的小水湾却不见了踪迹,曾经的小水湾被人填平种上了菜蔬,一棵棵绿油油的菜苗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仿佛原本如此的样子。
我在这里伫立良久,眼前闪现出一幅幅童年的画面,仿佛听到那久远的笑声在天空回荡!

作者简介:
李凤桂,微信昵称茉莉、凤之舞。东营市农业技术人员,大学文化,高级农艺师。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凤凰城文学》副主编。部分作品发表在《文学月刊》《山东文学》《唐山文学》《山东青年》《解放军健康》《山东工人报》《学习强国》等杂志报刊及其他微信公众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