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小说
虹
王素娥
有件事,一直堵在心里,不吐不快。因为它触动了虹的心灵。
有人说,人到中年,活得不如狗。夹着尾巴过日子的滋味,虹可是尝够了。虹是某大公司的员工,年轻时拼着命工作,是单位里出了名的“先进”,一路高歌猛进,风光无限,出尽了风头。可谓公司前台的大红人,职位和薪水也水涨船高。不料,临近退休,得了重病,成了药罐,人活着,眼半瞎了,却是出工难出力。从优秀到负担,从领导到底层,一落再落。只得退幕后干些闲杂活儿,净是些伺候人的事,地位可有可无。不过,她倒也心安,为人民服务干啥都行,能干就好,苦活脏活累活都无所谓。中午,累了困了,拼几个凳子就是床,再艰苦也不怕。
人到中年,谈什么自尊脸面,公事私事累得两眼昏黑,身体健康还好,不健康,更要常吃白眼。年轻时拼命积累的荣耀,病两年就全耗光了。没人再看你面子,踩你几脚都还不了口,“没能耐”成了致命弱点,“有本事你想去哪儿去哪儿!”言外之意是“没本事就得在这儿乖乖听话”。
昨晚下了一夜雨,天一亮就晴了,路上有少量积水。单位被指派协助医生打疫苗,要求早上八点前赶到接种地点。因为人多,地点暂时设在闲置的贸易市场里,敞棚和房子都空着,场面可大。可排两条长龙,被红布条隔开。
虹六点多出发,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朝霞耀眼,雾露清凉,风尘仆仆。可她眼力不好,不能开车,只能骑电动车,慢悠悠地走,一加速容易撞人撞车,极不安全。偏偏路又不熟,打听几个人才赶到地点。
队已排了很长,负责登记的全是年轻女同事,眼明手快,有凳子坐,有桌子趴。领导在培训她们。虹不知如何是好,走过去吧,怕被领导当众批评,丢了面子。只好暂时混在人群中,观察动向,伺机悄悄插进去。正不知所措时,一位同事看见了,喊她:“虹,你站这儿干啥?当群众呀!正分配任务呢,快来吧!”“好!”
虹绕过红线,到了前台,站在领导身后。领导讲完话,回头看见她,说:“你就在这儿吧,找个板凳坐着,一会儿给你个喇叭,要不然站一天,喊一天,受不了。”
虹有点爱宠若惊。顶替她的部门领导叫英,曾是她的手下,如今是她的顶头上司,一年来多次受她批评。真是报应!上次因为迟到,英在电话里说:“你迟到这么长时间,你觉得你还能在这儿干吗?”“哦,我马上到。”她故意岔开话题,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后悔不该在路上写那么久,何况也不安全。有一次,英让她统计资料,她说:“我眼睛看不见字,咋统计?”“你这不会那不会,不老装老。人家某某比你大一岁,他还在一线干着呢!不能光说不会,得学!你想跟某某一样吗?啥都不会。是不是?对不对?唉!……”英说话如演讲,不打稿的报告,长篇大论,正反例子举一堆,一个观点展开能讲几个小时。中间夹着嗯哈,拉着官腔,一连串“是不是”、“对不对”的反问,活像当年的自己。虹不争辩,沉默冷静。惹不起,躲得起。
虹天天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脑子却活跃得很,一有空就不停地写作,边干活边构思。说也奇怪,灵感的火花往往在劳动中迸发,好像四肢越累脑子里灵感越多。有时写不下去,她便放下去干活或散步。灵感一来,赶紧记下。尤其在上下班的路上,凉风一吹,灵感不断袭来,她只好停车,记下再走。那次迟到挨重批,就是因为写东西,耽搁的时间长了。文章发表发圈全用笔名,朋友圈特设几个不能看见的人。在领导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虹成了沉默的作家,名声渐长。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原来,虹昨天晚上发圈时,忘了特设,那篇文章最后有她的简介,彻底暴露了她的身份。不过,虹还一无所知。
好景不长,不到半个小时,她又被派到别处,专门负责疏散。为了不让扎堆儿聚群,专门设了四个注射点。人也奇怪,就爱抱团儿。前两个点排长队,后两个点几乎没人。最后一个像受了冷落似的,索性一生气撂挑子不干了,人都没影了。看来啥事都“不患寡而患不均”。领导巡视一圈,悄声对虹说:“你得让人去里边打,不然人家光干等,生气不干了。”虹只好卖力大吆喝,一遍一遍喊“往西走!里边没人,不用排队!”“哪儿人少去哪儿!”有的人喊也不理,干脆用手去拉,并像交警一样打着手势。就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她重复了一天。
快下班时,人少了,她也累了。两条腿快站不住了。同事小赵过来问她:“明天加班,通知你没?”“加班?还没?估计少不了。”
“再站一天,会不会晕倒呀?”虹心想。按惯例,这种免费的加班,虹从没缺过席。
请假?不敢开口,那不是找批吗?她拉个凳子坐下来,揉一揉胀疼的双腿。听天由命吧,让干啥干啥。
“你先回去吧!你眼不好,晚会儿天黑你没法走了。”英说。
“啊?”虹差点惊叫起来!
直到第二天,虹始终没接到加班的通知。
她很是纳闷。

个人简历
王素娥,笔名松花.月影,女,1973年1月出生于河南郑州。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郑州市女子诗词学会会员。爱好诗文写作,已填写诗词四百多首,散文小说等三十多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