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稿件来源:我们这一代
作者简介:李建岗
李建岗,1953年生,山西省万荣县王显乡偏店村人。闫景中学毕业。曾当过教师,后担任多年村干部直至村委会主任。爱好文学,喜欢写写画画。5篇万荣笑话剧收入《万荣笑话剧作集》,其中《羊肉热锅》获运城市参赛作品三等奖。
编者按: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三六九等,千姿百态。嫌贫爱富者有之,斤斤计较者有之,慷慨解囊者有之,拔刀相助者有之。作者两篇微小说所反映的人和事虽系虚构,但是现实生活中大有人在。《买葱》中的文惠婶和《吊丧》中的闷娃就是典型环境中典型性格的集中体现——前者刁钻,为富不仁;后者穷愁,憨厚老实。对比之中,人品立判,相形之下,境界全出。(我们这一代编辑:孙爱国)
天刚蒙蒙亮,高竖在村中央的大喇叭就喊起来了——“各位村民请注意,村里来了一家卖葱的,五元一捆,十元三捆,便宜卖哩,有需要的赶快前来购买!”广播声一遍又一遍,在冬日的清晨格外嘹亮。
今年农民葱栽的多,适逢秋雨水充沛,齐刷刷地使劲疯长,丰收了,价却跌了。眼看就到年关,须抓紧卖掉,开过年,新葱上市,谁还吃这干巴巴的老葱,不倒掉才怪哩!
卖葱人机灵,故意拉大零售和批发之间的差价,引诱人们购买批发,从而达到尽快出手的目的。人们闻声而动,从四面八方赶来,毕竟比集贸市场便宜许多。
“五元一捆,十元三捆,不搞价”。卖葱人见人多,来了底气,价格说一不二,铁板钉钉,毫不变通。
强娃妈刚伸手拿了一捆葱,又放回车上,卖葱人的话语好似说给自已,她木呆呆愣在那儿,一脸茫然。买三捆吃不了,买一捆多掏钱,钱来的不容易呀!
她早年丧夫,无儿无女,靠坚强的意志挺到今天。生活拮据,地里常见她挖小蒜和铲“苜根谷”(蒲公英)的身影。
车上的葱已被人购买的差不多了。
西巷的文惠婶也来了,她五十开外,半卷着头发,飘散出浓浓的香味,离老远就能闻到。一件羽绒大衣翻着毛绒绒的领子,一双黑皮高跟筒鞋油光发亮,穿着得体,洋气十足。丈夫和儿子都吃财政,她一人在家,生活富裕,不缺钱花。
“咋卖哩?”文惠婶磕着瓜籽,用不屑的神态傲气的问。
“五元一捆,十元三捆。”卖葱人说。
“哟 !这么贵,你杀人哩,前几天都十元四捆哩!”
卖葱人刚想发怒,一瞅,凭多年生意场上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此人不是省油的主儿,没有言语。
文惠婶挑了半天,车上的葱几乎翻了个遍,才挑了一捆自认为的好葱,放在地上,从口袋掏出三元钱递给卖葱人。
“四块钱都不卖!”卖葱人口气硬了。
“你不是十元三捆么?一捆不是三元三吗?不就差你三毛钱么?你不就是个卖葱的么?你倔啥哩?四块钱你还找我七毛钱哩!”文惠婶张嘴就是一溜子。
“一捆五元,三捆十元。愿买你买,不买拉倒,我不鼓着卖给你!”卖葱人真的发怒了。
文惠婶愣在那儿,一脸无奈。她的钱串在肋骨上!拉屎还想寻个米渣哩!强娃妈见状,走到文惠婶跟前说:“文惠婶,咱再找个人合伙买上三捆,行不?”强娃妈露出满脸企盼。文惠婶斜眼瞅了瞅,心想:“三人分葱,每人三块三,这三毛钱咋办?不给掏吧,人都知咱有钱。掏吧,两人就六毛哩,我才不想让你占我便宜哩。”肚子里盘算着没吭声。
“师傅,给我拿两捆葱。”站在车旁的退休干部李卫民拿着十元钱递给卖葱人。
卖葱人疑惑,两捆怎给十元,要找钱么?不够三捆每捆五元你不知道么?只见为民用手指了指文惠婶地上的那捆葱,卖葱人明白了。
为民给了强娃妈一捆,强娃妈硬要给钱,被为民婉言拒绝了。
文惠婶见状,拿出钱半给半不给的表示了一下,见为民拒钱的手势,把钱装进兜里提上葱扭身走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为民提起剩下的那捆葱,走进村里“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
第二天早上,一张五元纸币塞在为民的梢门里,门环上挂着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盐腌的小蒜,一个里面装着晒干的“苜根谷”。这可是眼下人们喜欢吃的野菜和热饮的”保健茶“呀!
噢!人生百态,形形色色。小事见人品,人品小事中!
▲闷娃吊丧
昨天夜里,花花妈得急症死了,早上,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群结队,一溜一行去吊丧,人们相互呼唤着,说笑着,看不出有丝毫悲伤。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是谁发明的,人死了,院中摆张桌子,有人专门登记吊丧人名,然后按人名发请单,没来的人是不请的。当然,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有些“上等人”虽没来,事主请单还是会送到的。人们吊丧,并不都是与死者和死者的子女有多么深的交情和友谊,有相当部分是为着能吃上两天“摊子”。
闷娃也经常吊丧,但不是人人请他。
闷娃父亲去世早,三十几了未成家,孤儿寡母,艰难度日,被人小看那是自然的了。
今天闷娃也去了,没人和他相随,身单影只,显得孤凉。
丧事门口,有人手拿着卷烟,接送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丑娃爷,你腿脚不灵便就不来了么,快里边坐!”
“你咋才来呀?睡“失手”了吧。哎,丈夫昨夜回来啦?”
门口人边招呼着,边打浑儿。
闷娃进屋,无人理睬,径直去了灵堂,双膝跪地,正欲磕头,死者脚头方向传来凄惨的哭声;
“哎一一妈呀一一你瞅闷娃都看你来啦,哎一一妈呀一一你就忍心丟下我呀?”
闷娃低头斜眼一瞅,是花花,花花和闷娃同龄,小时常在一起玩耍,只见她身穿孝服,头缠孝巾,跪在母亲脚头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悲痛欲绝。
闷娃面软,听花花这么一哭,联想到自已的身世,鼻子一酸,眼泪夺框而出,也放声哭了起来:“哎一一婶呀一一闷娃哭你来啦一一哎一一婶呀一一你就能丢下我呀?”
有人将闷娃扶起。
闷娃止住了哭声,用手背擦了擦泪水,悲痛未消,像打嗝样抽搐了几下,低头默默地离开了。
不知是花花友情起了作用,还是闷娃的几声哭感动了花花,第二天,闷娃捎门上出现了这样几个字:“花花请闷娃,明天9点。”
闷娃终于也吃了一次“摊子”。

责任编辑:张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