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祖母》
龚飞/文
祖母走了,雨水来了
我的哭声响起,祖母没有听见
雨水落下不是为了送别祖母
祖母在云端之上
在生命之光照得见的地方
俗世的泪水只为我们自己
悲伤在渲泄并滑落
那些树上
开始有祖母送出的春天和善

农历壬寅年正月初五,是我敬爱的祖母逝世30周年的日子。此时此刻,我难免又要怀念祖母了。祖母姓潘名太明,是在1992年2月8日去世的,享年八十岁。祖母虽然去世30年了,可她的爱却与我同在,她仍然还在福泽着她的儿孙。
前年12月中旬,八十多岁的父亲突然从宜宾市打来电话高兴地告诉我,龙马潭区金龙镇街上老家祖母留下的祖屋由于政府旧房改造需要拆迁,赔偿了一笔钱。这消息的确让我欣喜不已。祖屋属于清末民初的建筑,是有一楼一底的土木结构,典型的川南民居,有三百多平方米。祖母去世后,父亲与母亲和妹妹工作在宜宾市,而我在泸州市工作并安家,由于祖屋长期没有住人且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坍塌,之前说卖,但就是喊价十万元人民币,亦是没有多少人过问。不曾想现在遇到政府拆迁,一下子就翻了好几番,真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仔细一想,还是祖母她老人家在天有灵,还在照应着她的后人呢。
在我父亲三岁左右时,祖父便留下八百多块银元的债务和一套三百多平方米的祖屋,撒手离去。那时的银元购买力相当强劲,阅读《毛泽东传》可知,一代伟人毛泽东在北大当图书馆助理管理员,一个月薪金才8块银元,这8块银元毛泽东只用2块来做生活费,另外6块则是购买书籍和他用。话题扯远了,回头继续说祖母。祖父去世时,祖母还不到三十岁,别人都以为她会改嫁。可祖母却默默地承受着丧夫的悲痛,拖着我才三岁的父亲,靠开茶馆和做点小生意苦度日子。祖母作为一名普通的劳动妇女,历经千难万苦, 不但偿还了祖父遗留下的债务、保住了祖屋,而且还将父亲抚养长大,读上了大学,成为家乡的第一位考上被后来列入“985”“211”的四川大学的大学生。
长大后听我父亲介绍,祖母当时做的小生意就是经营粮食。所谓经营粮食其实也不是很复杂的事情,那就是在粮食收获的时候,农民需要钱用就要到市场上卖粮食,祖母这时候就利用粮食价格相对较低买进储存起来。而第二年到三四月份青黄不接时,有很多农民没有余粮、饿肚子了,就需要到市场上高价购买粮食,这时候祖母就将储存的粮食卖出,从中就可以赚取差价。听了父亲的介绍,我觉得祖母是非常精明的一个生意人,很有经济头脑。在“文革”期间,父亲被遣返回老家,就在金龙镇的一个街道企业担任负责人。父亲没有沉沦,而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经营管理企业,就这样,不到一年,教书育人的父亲就把那个半死不活的街道企业经营得风生水起,这大概是遗传了祖母善于经营的基因吧。遗憾的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父亲落实政策又回到了教育岗位教书育人,那个企业则因为经营不善最终倒闭了。不然的话,父亲如果继续经营企业,随着改革开放和对内搞活的不断深入,一定会成为一个著名的企业家。
祖母还信奉“穷不丢猪,富不丢书”的老话,家里再怎么困难都要养一头猪。那年月,家家户户都缺粮,人都吃不饱,哪来粮食喂猪?养猪饲料主要靠猪草、米糠、红苕藤,等猪长到有一百斤左右了,就加喂红苕、苞米了。这样下来,到了农历腊月十几的时候,猪儿就养得肥弄弄的,也就是该宰杀年猪的时候了。到了杀猪的头天傍晚,祖母就到猪圈旁边,跟猪儿唠唠叨叨地说一些话,毕竟从猪仔开始养起,祖母每天都要与它说上一段话,猪也哼哼着,甩动短而粗的尾巴,仿佛在回答祖母的问题似的。猪宰杀了,但吃“杀猪宴”(也叫吃“全猪汤”)的时候,饭桌上却看不见祖母的身影,不知道她老人家还在家里的猪圈旁边唠叨着什么。看着空空荡荡的猪圈,或许老人家在盘算着春节过后,又该买一头小猪仔来喂养啦。
在我小时候,父亲要到30里外的胡市镇教书,母亲则由于生我休完学又要回四川大学继续学习,他们便将我托给祖母抚养。而我那勤劳而善良的祖母啊,在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我父亲拉扯大之后,又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我拉扯大,整整养育了我们父子两代人。
祖母虽没文化,却很关心我的学习。我刚满六岁,她就送我上小学了。她要我好好学习,要像爸爸妈妈那样能考上大学,不要像她那样,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写一封信都得求人。记得我六岁半的时候“出麻子”,出现发热,咳嗽,流鼻涕等并发症状,高烧不止。祖母发现我生病后就立即背着我到医院看病抓药,回家后又不眠不休、日日夜夜地悉心照料我,双眼熬夜熬得通红。我发烧时祖母就用湿毛巾敷在我头上,流口水了就赶紧用手帕擦拭干净,渴了喂水,饿了喂饭,想吃馆子里卖的泡粑了,就急急忙忙地赶到街上去买回来。祖母见我吃东西费劲儿,为了增强我的营养,就把大米弄在石磨上磨成米粉,然后打了鸡蛋、合上点肉沫,做成米粑,掺上水,煮好后让我吃。这样煮好的米粑耙合顺吞,口感真的是好吃极了,那可是人间美味啊。在祖母无微不至的精心护理下,病魔折腾我一个星期后终于被赶跑了,我渐渐地好了起来。好高兴啊,我痊愈后脸上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疤痕,智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四肢也是灵活自如、依然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好小子,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我敬爱的祖母啊!
祖母虽然自己生活过得极为艰辛,为了节约常常是一天吃两顿饭,但她仍然要扶持乡下的更穷的小兄弟我的幺舅公。特别是上个世纪70年代,农村缺吃少穿,幺舅公一到我家来就要住上十天半月,加上又有病,弄得爸爸妈妈很有怨言,可祖母却依然要好吃好喝的热情接待,并拿钱给幺舅公治病。幺舅公来我家时常常是脸上带有菜色且病恹恹的,离开我家时祖母还要给钱给物,而此时幺舅公不仅病医治好了,由于吃得也比他自己家里好,面色滋润了,精神也焕发了,走路亦是大步流星的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祖母去世之后,我们家的年是一年比一年冷清了。生活逐渐好了,年味儿却逐渐变淡了,但我却仍然抑制不住,在新春佳节这个热闹而喜庆的日子里想念祖母。祖母,您在天堂还好吗?祖母,会有来生吗?如果有来生,能够与您再续祖孙缘,让我能够好好地孝敬您,那该多么美多么好啊。思念如水,祖母的形象渐渐地丰满清晰起来,她微微地笑着向我走来,还是那么慈祥、那么亲切。
祖母啊,愿您走进我的梦里,让孙儿好好地向您倾诉心中无尽的思念!
作于2022年2月(壬寅年正月)



龚飞,男,四川泸州人,大学本科毕业,笔名公明、于荷。高级政工师、记者。1963年2月生于泸县金龙乡(今龙马潭区金龙镇)。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市散文学会常务理事,江阳区政协文史研究员。四川省首届“书香之家”推荐活动入选家庭。曾担任长江液压件厂暨长液公司《长液报》责任主编,四川日报报业集团《信周刊》编辑、记者,泸州市总工会《泸州工运》副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