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肖蓼玲

三十年代初,雪峰山下一个四面通风的茅草屋里,一个婴儿呱呱落地了,这个人就是我父亲。他的出生让贫困不堪的家里更加雪上加霜,我爷爷望着面黄肌瘦的奶奶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噙着泪耷拉着头坐在门槛上,喜忧参半。父亲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待到八岁时,我爷爷深知没文化的苦,仍然东挪西借供父亲上学。
在父亲十六岁时,全国解放了。父亲因为有文化也顺理成章地去了县农村信用银行工作。当时这些机构刚成立,一切流程都在摸索中。父亲是第一批银行职员,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工作,一直工作到深夜,有时还要干个通宵。慢慢地银行的一切程序也步入了正轨。可几年后,国家要精兵简政了,在动员会上,父亲第一个站出来,主动提出辞职。可上级领导没有批准他的请求,因为他的业务水平很好,打算盘时双手能左右开弓,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人才。他们领导三番五次做他的思想工作,要他回银行工作,可他为了大家的利益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切。他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无疆大爱和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高尚情操,不但让自己的生活陷入泥潭,苦不堪言,而且还饱受了我爷爷奶奶的埋怨:他们说送你读书有什么用呢,都读成一个傻子了。还有来自我妈妈的唠叨和不理解。父亲怀揣着对亲人的愧疚,每天郁郁寡欢,天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中。唉!自古忠孝难两全。
八十年代末,政府觉得对不起这批建国元勋,做出补偿政策:给他们补偿几十年的工资,还允许他们中的一个子女接班。父亲因生活在偏僻的乡下,消息闭塞,等知道政策时,负责这些事项的工作组早已撤走了。父亲一分钱也没有得到,更谈不上让子女接班这件事了。虽然命运多舛,但父亲仍不改初衷,对国家没有任何怨言,也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每天仍然拖着满身的病痛,顶着满头白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这一切的不称心和生活对他的蹂躏,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我可怜的父亲啊!

父亲不但是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还是一个不畏强权,公平公正的人。他在基层任大队秘书几十年,兢兢业业为大家处理了很多棘手的事。在分田到户的时候,有个叫李胜和一个叫肖正的两个人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我们这里肖姓是大姓,大约有几千人,而李姓只有一户。事情起因是:他们两家各自分到一片山地,虽然相邻但已立好一块石碑从中间分开的。多年后,肖正偷偷地把石碑挪过去几十米,强占了李胜的山地。李胜就让基层干部评理,这些基层干部都为肖正说话。李胜不服气就找到我父亲哭诉。父亲了解情况后,怒不可遏。于是他承诺:决不人云亦云,不偏袒任何一方。父亲非常艰难地凭着一己之力,力排众议,坚持真理,把石碑又立在原来的位置上。这样做就引火烧身了,不但肖正怀恨在心,还得罪了肖姓族人,大家骂父亲胳膊肘往外拐,而且那些基层干部也恼羞成怒,纷纷围攻、孤立他。唉,您完全可以跳出是非之地,为何又让自己陷入两难之中啊!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不会为自己权衡利弊,刚正不阿,秉公办事的人。

现在的父亲已到了耄耋之年,仍然坚守初心,不会见风使舵。他虽然没有伟岸的身躯,但是他的高风亮节和正直善良一直影响着我们。

作者简历:肖蓼玲,湖南洞口人,女,高中文化,生活在高沙蓼水河畔的一位个体经营者,已发表散文《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