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错【三】错在谁文/小刺猬
已经上初中住校的的郝小强,放周末回到家里,星期五晚上是一点作业也没写,他妈凉月也没有过多的管他。凉月认为孩子辛苦了一个礼拜,让他休息一下,明天再写也不为过。
周六,睡到很晚才起床的郝小强,依旧没有要写作业的意思, 依旧继续昨天晚上没有看完的电视连续剧,依旧坐在沙发上两眼放光的盯着电视没完没了的看。
对上午这样,下午还这样的郝小强,实在看不下去的凉月,就不停的催促儿子去写作业。
已经痴迷于电视情结的郝小强,对他妈的话是置之不理,依旧两眼放光的看他的电视。
“看看看!还不去写作业,还把电视开那么大,吵醒妹妹了怎么办?”凉月,虽然话说的是咬牙切齿,但声音并不大。因为她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女儿,自己就没办法做事情了。
听到妹妹两个字,郝小强把原本不怎么大的电视声音,调的震天响。
对郝小强的此番行为极端不满的凉月压抑住揍人的心,严厉的责备道:“郝小强,造反了是不是?去不去写作业,再不去写作业,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听到一向温柔的老妈,今天变得过于强硬的话语,郝小强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原本拿在手里面不停摆弄的遥控器,狠狠的摔在地上就冲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凉月看看地上,被儿子摔得四分五裂的电视遥控器,再看看婴儿床上被那“爆炸”声吓醒不停哭叫的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去阳台上抓起一只衣架就向儿子的房间冲去。
那晓得儿子的房间,那个从来不曾上锁的房间,今天被儿子锁上了。由于凉月推门过激,砰的一下撞在门上,鼻血不受控制的从鼻孔里涌了出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手背一擦,也不管鼻血滴流下来弄脏了衣服,她不停地敲打儿子的房门:“郝小强你滚出来,你滚不滚出来?你出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凉月不知道如此这般的恐吓儿子,他还敢出来吗?
未关的电视机声音,妹妹不停的哭叫声,妈妈拼命的敲门声和吼叫声,如此繁杂的声音,在这个家庭里,这些从来不曾有过的声音,郝小强也不管他反常不反常。他一反刚才冲动的常态,异常冷静的来到自己房间的穿衣镜前站定。
他先是呆呆的看着镜子中14岁的自己,原本胖胖的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苗条了?眼睛变大了,脸部棱角分明了。郝小强站得久了,开始跟镜子里的人互动,他在镜子里前后左右的观察自己:“不错、不错,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帅模样吗?”郝小强的嘴角还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
在镜子里对自己一番审视之后,郝小强终于坐到书桌前,拿出书本开始写作业了。

在儿子房门外,对着儿子房门一阵猛踢猛打的凉月,无可奈何的停下手来,不再踢门,不再喊叫,她走过去关掉电视。电视声音一旦停下,显得女儿的哭声,是更大、更响亮了。
凉月心痛的抱起女儿,拍了拍还在不停哭叫的女儿,拍了几下,又放下,检查女儿的尿不湿,尿不湿全湿了,一股尿臭味袭来,她自是不嫌自己女儿臭的,在女儿肥嫩的屁股上扑上粉再换上尿不湿。
凉月手里不停地重复着,每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她眼眶里蓄满了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滴在女儿粉嫩的脸上,原本不停啼哭的女儿,被妈妈的那一滴滴眼泪,惊得停止了哭泣。为什么妈妈的脸到处都是鲜红色的?为什么妈妈的脸跟平常不一样?无法言语的女儿就那么萌萌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四肢不知道怎么安放的晃动个不停。
看着忽然停止哭闹的女儿,凉月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孩子他爸长年在外打工,不知何日是个头?上个月自己生女儿,他是请假回来伺候自己坐月子,可女儿刚一满月,他就又回工厂上班去了。儿子又这么不听话,女儿还这么小,我该怎么办?想到这些,凉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反正没人看见,眼泪任其流淌,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眼前的女儿,这个还不会说话的人。直接被他妈忽略成“不是人”了。

难过的凉月那里还有心思做晚饭,把女儿喂饱后,就抱着女儿上床了。大的不听话,小的又太小。这一大一小的全靠自己一个人……凉月脆弱的神经一旦被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先是悄悄的哭,轻轻的哭。哭着、想着,哭着、想着,慢慢的也就睡着了。毕竟她太累了。
半夜,凉月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她知道是女儿饿了,起来给女儿冲奶粉。想到儿子还没有吃晚饭,她本想去给儿子做一碗面条,可她一想到儿子白天的气人场景,就又不想给他做了。反正一顿不吃也饿不死的,自己不是也没有吃晚饭吗?
早上起来,凉月做好早餐,还是去叫昨天把她气得半死的儿子起床吃早饭。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再不乖也还是自己的孩子。
凉月在儿子门前敲了几下门,见儿子没有理她,想必儿子还在气头上,也就没有再敲。对着房门说了一声,早餐在桌子上,记得起来吃。她自己却胡乱的吃过早餐,就带着女儿下楼买菜去了。
凉月推着婴儿车,在经过公园的时候,就听见几个聊天的人在讲:“听到没有,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昨天晚上跟人打架,被别人打伤了,躺在小区里,也没人管,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保安叫了120,送去医院了,也没人认识,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真可怜?”
凉月心想:“幸好自己那个闷葫芦的儿子,也不爱交朋友,也不会惹是生非。”一声让一让,她就从那几个讲八卦的女人身边走过去了。
凉月刚走几步,就看见一大推人围在一起,八卦刚才听见的事情。凉月无心理会,就绕道而行去了菜市场。
买菜回家的路上,凉月看见小区里打太极的人还在继续,她就抱着女儿,坐在一张椅子上慢慢的看。和缓的音乐旋律,高山流水,泉水叮咚,听着就让人舒服,心也慢慢的变得平静,昨晚的不愉快暂时被抛到九霄云外。
凉月抱着女儿在公园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起身离开了。她还要回家去看看儿子起床吃早餐了没有?
当凉月推着女儿在走进自家楼道时,无意间看见一只熟悉的拖鞋。相同的东西多了去了,别人不也可以买吗?但不知为什么,就是那一只拖鞋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慌。
她不进反退,倒转身,急忙推着婴儿车,来到刚才出去买菜时几个女人八卦的地方。那个地方正是她家楼下。她抬头向楼上望去,一棵树上还挂着几片撕碎的布片,还有一颗被压断的树枝。再望望10楼上大开的窗户,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顾不得手中的婴儿车,来不及抱起婴儿车上的女儿,着急忙慌的就往自家楼上跑去。
一口气跑上楼的凉月,任由她怎样敲打儿子的房门,就是没有人给她开门。越没有人开门,她越是不停的敲打,她要印证儿子到底在不在里面。
原来昨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业的郝小强,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他,看自己的老妈也没有叫自己吃饭的意思,碍于面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出去,就那样耗着,耗着,作业写完了也不见老妈叫自己出去吃晚饭。
深夜时分,饿得实在受不了的郝小强就悄悄的来到厨房,看厨房里啥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不免悲从心来。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衣服也不脱就那样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饱思瞌睡,饿新鲜。一个不停窜个子的中学生,饿着,怎么也无法入睡。最近一段时间老在自己心里纠结的心绪,再次在心里翻腾:“在妹妹没有出生的时候,不知道爸爸妈妈有多疼自己,从来没有大声的说过自己,打过自己,更没有像今天这样的责骂过自己。难道他们真的是生了妹妹,就不爱我了?不然,妈妈为什么老是陪着妹妹,不管我,原来他们最重视的,我每天的作业也不管不顾不检查了。
妈妈你知道吗?每次你检查我的作业,夸我的字写得好,作业也做得很好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你的每一次夸奖,我都非常开心,所以我的成绩才会越来越好。”想到这些郝小强的眼眶变得模糊起来。
“自从你生了妹妹,成天就知道围着妹妹转,就是我写好了作业,拿到你的面前你也懒得检查。自从那个时候我的成绩开始下滑,你也不闻不问,因为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不爱我了……”

郝小强的眼泪慢慢的打湿了枕头,他用手摸了摸湿漉漉的枕头。悄然起身,来到窗前。
默默站在窗前的郝小强,心思依旧非常活络;“有女儿,就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所以才那么不待见我,那么对我?晚饭也不叫我吃,就不怕我饿死吗?”
想到那个死字,郝小强的脑海里不停重复着妈妈先前骂他的话。“……郝小强你写不写作业,你再不写作业我就打死你!郝小强你再不写作业,我就打死你……”
郝小强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月光,不由得想起大诗人李白的诗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乡、故乡,那里才是自己的故乡呢?听爸爸说过,是他们打工赚钱来城里买了房子,这里并不属于他们,他们的老家在遥远的乡下。
郝小强的脑子里再次重复着妈妈骂他的话:“郝小强,你出不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打死你……郝小强,你去不去写作业,再不去写作业,看我不打死你?!我就打死你, 我就打死你……”
脑袋里一团乱的郝小强,甩了甩自己的头,让自己有片刻的宁静:“听说猫有九条命,不知道人有没有九条命?对了,游戏里不就说人死了可以重生吗?对!我要重生,我要重生,我不要在这个家里,他们心里只有妹妹没有我……”
站在窗前的郝小强,毫不犹豫的爬上窗台跳了下去。由于跳下去时被一颗树挡了一下,当时没有立即被阎王爷带走,而是留下了短暂的时光让他反省,最后他的反省是不是被随同送到阎王府报道?没有人知道。
凌晨时分,从外面约会回来的一对小情侣,刚好从郝小强的身边经过,由于灯光昏黄,他俩并没有发现地上有什么。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郝小强,一把抓住一个人的裤脚。
被抓住裤脚的女孩,吓得屁滚尿流的,尖叫着扑进男友的怀里。急促的尖叫声引来值夜的保安。
小区的保安并不认识这个孩子,只当是那里打架的坏孩子,被人打的遍体麟伤的躺在这里,急忙叫了120急求车。
就在凉月,为了印证自己的儿子在不在自己房间里的这一会时间,她错失了见儿子最后一面的机会。
郝小强在被那一对小情侣发现之后,谁也没有人怀疑他是跳楼摔伤的,只当是小混混打架打伤的。还因为晨昏模糊,没有人看见他遗失在远处的拖鞋,更没人看见那棵断裂的树枝。以为他光着的双脚只是被人追赶时跑掉了而已。
被送到医院的郝小强,在经过医生的极力抢救之后,一度昏迷的他也有苏醒片刻的时候。医生从他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得知了他老妈的电话。
当凉月被通知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牵着一张白布盖向儿子的身体。凉月撕身裂肺的哭喊,也没有唤回儿子弥留片刻。
被白布覆盖的孩子,嚎啕大哭的母亲,一个个表情严肃,失望的的医生,慢慢的撤离病房。门外偶尔有人经过,也就偶尔的探头望一望这个令人悲伤的场景。这个迎来送往的病房,不知道迎来了多少个鲜活的小生命,又送走了多少个垂死挣扎的病患,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悲情在这里上演,探头探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感情脆弱的女人们跟着屋子里的女人凄厉的哭叫声,渐渐的红了双眼。
被儿子跳楼惊动回家的小强爸爸,办完了儿子的丧事后,很快又丢下老婆孩子外出打工去了。不要说他无情,儿子没了他比谁都心痛。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活着的人还得活,生活还得继续。他是男人,肩上有责任和当但。
自从郝小强走后,一向寡言少语的凉月就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了,她常常坐在公园里的椅子上沉思:“那天,我为什么要吼他骂他,如果我不吼他、骂他,他也不会自寻短见,我也不会失去我心爱的儿子。还有那个无情的男人,挣钱就这么重要要吗?”凉月任由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的乱跑,任由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肆虐。也不管旁边放在婴儿车上的女儿,也不管过路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与妈妈的悲伤表情全然相反的是,婴儿车上的女儿显得特别的乖巧,不哭也不闹,踢手蹬腿的自娱自乐。
已经是黄昏时分,凉月依旧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看,那个生二胎的,当初没有跟他儿子商量,儿子以为他们不爱他了,不要他了,就跳楼自杀了。”从公园里面经过的两位大妈,他们的窃窃私语,还是被耳尖的凉月听见了。凉月在心里冷笑连连:“真是可笑,我们曾经贫穷的父辈,他们生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他们有跟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商量过吗?”
凉月不知道一向乖巧的儿子是何时变得这样忤逆,变得这样叛逆,变得这样脆弱?
谁的错?到底是儿子错了?还是自己错了?还是……凉月始终想不明白,她的思绪依旧是信马由缰的跑,因为她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悲伤。
四面高楼,早已经是万家灯火。冷月依旧默默的坐在公园里,一人,一车,一婴孩,渐渐的没入在冷寂的夜色之中。
作者简介
牟益文:重庆市长寿区人。笔名:快乐东儿、小刺猬。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重庆市诗词学会会员;重庆市渝中区诗联书画院会员;长寿区作家协会会员;长寿区诗词学会会员;长寿区侨联会员;长寿区新专联会员。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偶有作品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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