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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特别热。
进入6月中旬,老天每日以40多度的高温,连续蒸烤着大地山川。人们行走在庞大的蒸笼里,倍感压抑、烦闷、烦燥。
突然听到文友汪天钊因病离世的消息,犹如在沉闷的空气中,爆响了一声惊雷,瞬间震得我目瞪口呆。
微信朋友圈里,洛阳文友、《散文新观察》论坛里的作家,纷纷以不同的方式寄托哀思,感叹命运无常,惋惜天钊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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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钊认识,缘于“苍生杯”全国有奖征文活动。
洛阳华海电器有限公司董事长刘海先生,自2008年起,出资举办“苍生杯”有奖征文,面向所有作者,不分年龄职业,以质选稿,不重名气,倡导“苍生写,写苍生”,力求“关注民生,尊重历史”,旨在书写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记录天下苍生真实的生存状态,为时代变迁留下文字记录。征文活动因评审制度严格、作品质量上乘,赢得广大作者的尊重、读者的喜爱。
中国作协会员冷慰怀老师,作为“苍生杯”征文活动的具体执行人,注重从天南海北的来稿中,遴选优秀作品,发掘文坛新人。8年间,冷慰怀阅读了数以万计的海内外来稿,他发现汪天钊的文字质朴、清新,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与“苍生杯”征文的主旨吻合度较高,建议天钊将作品进一步修改充实,参加征文大赛。
2014年,第四届“苍生杯”征文揭晓,汪天钊的《德章大伯》荣获优秀奖,应邀参加颁奖仪式。冷慰怀老师介绍作者和作品时,对汪天钊给予了充分肯定,期待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举行完颁奖仪式后,刘海先生邀请大赛评委、能够到场的获奖作者、热心参与的作者一起吃顿饭,大家继续交流。我因《李焕亮一家》忝列二等奖,参加颁奖仪式,并与汪天钊相识。
天钊给我的印象,宛如田野里一株籽粒饱满的红高粱,挺拔,秀气。黑里透红的脸上挂着淳朴的微笑,说话不多,声调不高,出语谦和。其人其貌,面善心平,属于可以交心的朋友。
天钊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扎实的语言功底,丰厚的生活积累,加上本人的勤奋努力,使他在第五到第七届“苍生杯”征文活动中,获得两次二等奖,一次优秀奖,并在第五届颁奖仪式上,接受洛阳电视台采访。在强手如林的各地作者中脱颖而出,取得如此娇人的成绩,天钊的实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洛阳的报刊杂志,为天钊提供了展示才华的平台,《洛阳日报》《洛阳晚报》《牡丹》,成为他辛勤耕耘的沃土,《洛阳晚报》为他开辟了专栏,洛阳文学院与他签约。作家沙草老师撰写评论《泥土蟋蟀唱出的歌》、《洛阳晚报》编辑杨文静老师专访《文学是我的信仰》,让更多的读者了解天钊、走近天钊,知晓他的生存状态,理解他作品的内涵和意蕴。
2016年,天钊的《老支书》荣获第六届《苍生杯》征文二等奖。李少咏教授以《一个无意间改变苍生历史的草根英雄》为题,对其撰写了评论:“以朴实无华的叙述语言,画出了一个也许是无意中改变了一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的命运轨迹的老人的画像,一个典型的草根英雄的画像。”作为一名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读者,我听说过或者见到过老支书类型的人物,觉得评论和作品,达到了高度契合。

天钊的文学梦,发芽于南阳,成长于洛阳,硕果显示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
在一次文友组织的活动中,天钊送给我一本2016年第3期《散文选刊》,上面刊载有他的新作《春天农事》。一个业余作者,文章能够登上在全国较有影响的文学期刊,让我喜出望外,我真诚地为天钊的进步高兴!
河南大学文学院刘军教授,致力于当代小说、散文研究,他以广阔的专业视野、敏锐的学术眼光、公正的处事方式审视当下文坛,以《新散文观察》论坛和公众号联系广大散文作者,为编辑和作者架起一道桥梁,受到广大散文作者的敬重。刘教授发现了天钊的写作才华,便不遗余力地将他的作品推荐给专业文学杂志。在为《黄河文学》杂志组稿“农民散文专辑”时,收入天钊的作品《归去来兮辞》,并将他的《诗里人生》,推荐给《山东文学》。天钊对刘教授的指导,没齿不忘。在转发2021年刘教授为《散文新观察》写的《新年寄语》时,由衷地说:“一个文学爱好者,在这里汲取滋养,成长”,表达对刘教授的感激之情。
天钊把写作当成自己的生活方式,尽管条件很简陋。但再简陋的条件,也不能阻止灵魂的浪漫舞蹈、思绪的自由飞翔。只要有时间,他就不停地读,不断地写,努力地改,直写到自己满意为止。脚下这片土地,土地里生长的庄稼和生灵,一个个血肉丰满、个性迥异的生命……在他笔下精彩呈现。这种不以发表为目的,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写作,使他的文章格调清新,纯粹如山涧的清泉,甘冽而让人回味;淳朴如邻家兄长,宽厚而温暖。
任何一位好编辑,都想遇到好稿件。天钊的作品,以过硬的质量,赢得报刊编辑的认可,作品如雨后春笋般,在不同的文学刊物上盛开。除了洛阳本土的报刊外,还在《光明日报》《奔流》《大地文学》《黄河文学》《佛山文艺》《科尔沁文学》等专业报刊上频频露面。其中,《天降的修行者》被收入《2016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归去来兮辞》被《2019中国随笔精选》选用,《葡萄床》被收入《2018年河南文学作品选(散文卷)》。《家族病史》荣获“首届(2019-2020)河南文学期刊散文奖”,天钊本人于2017年荣获“首届奔流文学奖”。
扎根泥土,直面苍生。文学,已经在天钊面前,展开一幅灿烂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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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日常生活中,我主要通过微信阅读文友的作品,欣赏他们的精彩之笔,点赞他们取得的成绩。
我总觉得,一个有志于文学的人,应该用作品说话。一个安心写作的人,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日常生活中,我就按照这种想法与文友们交往,能够短信或者微信无声交流,就不通过电话或者见面打扰。如果必须见面,一般先通过微信留言,确认对方方便后再敲定时间地点。
在有关方面组织的赴偃师凤凰山、汝阳西泰山、市区周山等采风活动中,我多次与天钊相遇,每次只作蜻蜓点水式的问候,未作深入肌肤的交流。
2020年,不期而至的一场疫情,不知打乱了多少人的生活节奏,影响了多少人的生活。不知一直打工的天钊,此时身在何处,受疫情影响几何?5月14日22时30分,我与天钊通过微信聊过唯一的一次天。我问疫情期间他的工作状况,工地在何处?他告诉我,二月份开始进入工地,目前在南阳修环城路。
还好,天钊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我的心,放回肚子里。
翻阅天钊的微信朋友圈,在记录自己发表作品的同时,转载国内知名作家阎连科、刘震云、刘庆邦、阿舍、塞壬的作品和观点,“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门”,主动向名家看齐,以高手为标杆,格局自然不一样。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微信公众号,以《阎连科:五种腐败式写作》为题,将阎连科在挪威比昂松作家节的演讲摘要刊出,天钊在转发时,称赞阎连科为“一个真正有良知的写作者”,“一般的写作者望之项背都不够格,但也不能气馁。正确的态度是:没有任何功利,不靠文字做敲门砖,不断地突破自己,忠诚于自己的内心,努力地写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更好一点。如此,无悔矣!”这段文字,对天钊的努力目标,作了很好的诠释。
今年元旦期间,我与冷老师见面,他说天钊的健康不容乐观,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因为天钊给我的印象是整天乐呵呵的,精神很好,况且又处于盛年,身体比较结实,一般的疾病,他扛一扛,就会过去的。
哪知道,天钊患的这种病,很不一般。
想起2022年1月3日,天钊转发《中国副刊.洛阳人是葱的知音》留言,“来世,就做一棵葱吧。”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还这样年轻,怎么就想到来世?2022年4月18日,天钊在微信里晒出码放整齐的笔记本、手稿、书信,最后一幅图片是一堆燃烧的火苗。我预感事情不好,便在微信后留言说:“最后一个有疑问!”,冷慰怀老师连忙发问:“为何烧掉?”余子愚、姚智清、韩报春都留言对天钊表示问候。但朋友们所有的问候,都没有得到回答。
读村姑《最后的告别》,听亚丽讲天钊的病情及他们之间的交往,我似乎明白了天钊的心:他不愿意让文友将他的文章编印成册,是相信发表在报刊上的文字,自然会留在读者心中。他执意拒绝所有人善意的同情和帮助,是想保留自己做人的尊严。他手机关机,坚决不见任何人,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他拒绝朋友们的探望,不想将自己的痛苦传导给别人,也不想被动打扰朋友们的生活……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与这个世界告别,让身体和灵魂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故土。
6月30日,确认天钊已经与世长辞的消息后,我在朋友圈转发了他的作品《归去来兮辞》以示怀念,引来了朋友们的询问,我将自己所知,据实相告。隔着屏幕,我听到了朋友们的惋惜和叹息。
7月3日下午,洛阳杂文学会举行“凯桥杯”2022洛阳杂文征文评选,不少评委还记得天钊几年前写的杂文。《洛阳日报》原副总编辑、洛阳杂文学会首任会长、92岁高龄的黄秉忠老先生,当过“苍生杯”的评委,对天钊的文字有着深刻的印象,知悉天钊不幸离世,老人家表情凝重,连声说“太可惜了!”
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这样悄然陨落。留给朋友们的,除了命运无常的感叹,就是漫无边际的怀念。
天不假年,人何以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