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钩沉

(四十)
前几回说到,红七军为了寻找能够立足便于发展的根据地,也为了为困境中红七军筹措军饷给养,挥师向北,桂湘黔边界地带。
但出师不利,经通道打绥宁都没有获得什么有效的补给。打武冈又因为准备不足和轻敌冒进,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败仗。
红军从广西河池誓师出发时的五千人已经减员到不足四千人了。
由于敌人的援军已经从长沙、邵阳和洪江东西两个方面夹击而来,红军不得不仓促撤出战斗,向新宁方向撤退。
经过新宁的万塘、金石镇、崀山、窑市这条今天的旅游路线,撤向广西。准备在广西的梅溪宿营。
部队在宿营的时候碰巧抓住了一个桂军的便衣侦查员,一审才知道,白崇禧已经在这一带埋伏下重重的伏兵,而且天一亮就要发动攻击。
红军只好连夜拔营起寨,再次转向湖南方向。但因为从新宁过来一路有湘军的追兵,这次就转向东安和全州的方向。
天刚亮的时候,部队人困马乏,饥寒交迫。正想休息进食,突然队伍的后方传来激烈的枪声,原来是从广西和新宁方向来的敌军合兵一处追了上来。他们与红军殿后警戒的部队发生了交火。
鉴于敌情严重,红七军20师师长李谦亲自带了一个加强排,占据有利的伏击地形,给了狂妄紧追的敌军一个迎头痛击。
遭到了伏击的敌军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但是敌军毕竟也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吹口气就能倒一片的稻草人,尤其是湘军,既传承了曾国藩“屡败屡战”的不屈倔强的禀性,骨子里又有湖南人天生的“霸蛮”的狼性,不把肉吃到嘴里绝不罢休。稍事喘息,又挥师掩杀。
虽有桂湘交界处的险峻地形,担任掩护的红军加强排还是苦战不支,伤亡殆尽。最后只剩下李谦和排长王贵与另外一个战士。
但就是这三个人也是血染征衣,弹药告罄。就在敌军蠕动前进发起攻击、三个人掏出了手榴弹准备与敌同归于尽的时候,一支红军部队及时赶到,一顿猛烈的排枪手榴弹将敌打了下去。率领这支救兵的正是冯达飞。
看到敌人退了,李谦长嘘了一口气,卸下驳壳枪的弹夹,看了看最后的两发子弹,对冯达飞说,你再晚来五分钟我就革命到底了。冯达飞,你算是救了我一命。好事做到底,再给我一点子弹。
冯达飞摸出两个弹夹给李谦,说,师长,天已经黑了,估计敌人今天不会再进攻了,我们该撤退去追赶大部队了。
李谦说,叫团长,都改编好几天了,还改不了嘴。唉,算了,反正都一样,咱们红军没有官。我估计呀,不但敌人今天不会追,明天也不会了。咱们就快要进入广东境内了,湘桂的军阀不会去管广东地盘上的事。
冯达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是啊,咱们已经成了“穷寇”,兵书上说,“穷寇莫追”呀。
在撤退的路上,冯达飞对李谦说,虽然咱们同为黄埔一期的老同学,但你还是我首长。打榕江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亲自指挥,榕江恐怕打不下来。所以,我这个“补给能手”全靠你这个“打仗能手”呢。
李谦说,那是,榕江的城墙那么厚,又依山傍水,地形险要,是那么好打的吗。再说了,那是人家王家烈的老巢,能随随便便就让你红军拿下吗?
冯达飞说,团长,你知道战士们给你起了个什么外号吗?叫你“张飞大队长”!
李谦一听乐了:“我还有这么一个外号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谦说,说我能打仗,你怎么不说你还是个军事理论家呢,你读了那么多军校,有空的时候也给我们上上课。
冯达飞沉吟了一下,说,战事一直吃紧,我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可是没有想清楚,就是理论的东西它在实战中不一定管用。
李谦说,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冯达飞说,你比如说,我在莫斯科学的那些理论拿到中国来就不行。那是大兵团作战,我们哪有大兵团,哪有机械化部队?还有——他看了看李谦,犹豫地收住了口。
李谦回过头看了冯达飞一眼,还有什么呀?看你吞吞吐吐的,那像个出生入死的战将!
冯达飞说,我怕什么,还不是怕你面子上放不下来。
李谦说,什么事儿呀,还扯上了我的面子?
冯达飞说,还有你那位亲大哥,那位中央领导李立三,搞什么“中心城市开花”。我们这样一支比山大王还差的部队,拿什么去打大城市,拿什么开花?这就是军事冒险主义。
李谦说,他?他懂什么军事?他就是个书呆子。别理他就是了!
一路无话。殿后的红军在东安附近赶上了红七军的大部队。

红军东安县的舜皇山得到了片刻休整的机会,邓小平、李明瑞、张云逸等首长做出了在湘桂间机动游击的决策,并将现有的部队做了整编。这就是前面说的,师长变成了团长,团长变成了营长。
1月2日,经出敌不意的奔袭,红军占领了广西全州。
三天后再次进湖南,进兵道州,在道州与当地保安团发生激战,并于7日夜占领道州。
在敌军即将合围的情况下,红军于8日夜冒着纷飞的大雪转兵攻取江华。
寒风凛冽,天寒地冻,可怜红军都还穿着单薄的军衣,有的甚至还穿着从河池出发时的短裤和草鞋。
一个夜晚的急行军,就有80多名红军战士被冻死。还有9名红军伤病员因为掉队被白军俘获枪杀。
9日傍晚,红七军以几陷绝境的疲惫之师力战强敌,击溃了尾追的道县保安团的唐季候部和前来合围的江华保安团,攻占了江华县城沱江镇。
在沱江,红军夺取了敌军的一个仓库,缴获了一些布匹和棉花,但是因为战事吃紧无法给缺少冬衣的红军战士做棉衣,只得将这些宝贵的物资全部分给了穷苦百姓。
仅仅两天之后,敌军道县、宁远、江华和永明四个县的地方部队从几个方向向沱江合围。
红军主动撤离江华。前卫部队刚刚渡过西河,战斗就打响了。
在突围的战斗中,由于占领了制高点的敌军火力很猛,70多名红军战士牺牲。58团的政委杨英也负了重伤。
红军在向粤北方向撤退的途中,一个排的红军战士殿后掩护。由于他们在掩埋一名牺牲战士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结果在过西佛桥时遭敌阻击。
36名战士与敌激战,结果在弹药全部耗尽之后被敌俘虏。
残忍的敌人将这36名被俘的红军全部活埋在沱江西门的冯都庙旁。
这个时候的红七军,在湘桂粤边界左冲右突,血战连连,前后算起来一共是九进九出湖南。
等打倒广东连州的东陂镇休整时,五千人的部队已经剩下不到3500人了。
其实,红七军仓促撤出江华的时候,虽然大方向是向江西的中央苏区靠拢,但究竟选择那条路线过去就有过不同的意见的。
有人说,直接向东,取道湘南。那里是闹过农运的老区,有好的群众基础。再说,路也近,便于中央红军的接应。
不同的意见是,虽然路近且有中央红军接应,但是这一路有湖南何键这个劲敌的阻截围追,以红七军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冲得过去还是一个疑问号,即使是殊死血战硬冲过去了,恐怕剩下的同志也不多了。
后一种意见是南返至粤北,然后沿粤湘赣边界去江西。
邓小平支持了后一种意见。他说,看看我们现在这支队伍,缺衣少食,弹尽粮绝,衣衫褴褛得就像一队叫花子。确实是亟需补充了。
他说,广东的连州是一个富庶的地方,我们就往那边走,先吃饱肚子再说。那边属岭南,比湖南这边暖和,至少不得冻死人。我听说冯达飞同志就是那个地方的人,让他去找一下他有钱的老乡,搞一点补给嘛。他不是很有办法吗?
冯达飞此时是红七军教导队的队长。他原来是红20师58团2营营长。团长李谦当了师长之后他就当58团团长。后来部队缩编,李谦仍回58团当团长,他就做了教导队队长。
冯达飞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入黄埔军校第一期学习,与徐向前、陈赓、蒋先云、贺衷寒、胡宗南、黄维、左权、李默庵、周士第、李子龙、李谦、邓文仪、许继慎、郑洞国、宋希廉、王尔琢等诸多国共两党的骁将名人为同学。
冯达飞虽不是红军中学历最高者,却是红军中就读过军事院校最多的人,他前后共读过5所军校(其中包括在苏联的高级航空学校和中央军事学校),对步炮、测绘、航空和大兵团作战以及游击战等军事技战术都有涉猎和一定的研究。也是我军罕见的军事理论家和教育家。
冯达飞任第二营营长的时候曾奉命率部攻打贵州榕江县。攻下榕江之后缴获了大批武器装备和军需物资,这批宝贵的物资让困境中的红七军得到了有力保障。

冯达飞还参加过广州起义和百色起义。
百色起义很快就遭到了国民党军的围攻剿杀。在反击优势敌军的进攻的时候,还多亏了冯达飞提供的重武器的支援才击败的敌军的进攻。
那还是俞作柏和李明瑞主政广西的时候,冯达飞让他们打开了南宁的军火库,惊喜地发现了20挺重机枪和三门75山炮。虽然都是坏的,但受损的程度都不是太严重。
于是冯达飞就把这些大家伙拖出来,带着几个弟兄并从社会上请来几个精通机械的能工巧匠,没费多大的劲就把这批重武器全部修理好了。
在红军反击的时候,被蒋军一座碉堡挡住了路途。碉堡里有三四挺机枪不停地喷吐着火舌,攻击前进的红军纷纷中弹倒下,其状甚惨。
节骨眼上,一门75山炮被拖了上来。冯达飞亲自操炮瞄准,仅用了三发炮弹就摧毁了那个坚固的火力点。
就因为这些,所以邓小平说冯达飞是个有办法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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