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在童年的梦中笑醒》
作者/蝉鸣梧桐

晨曦晶莹朝露的那一刻,我们便匆匆在乡间的小路上你追我赶。我们沿着马路,我们顺着沟坎田埂一棵树一棵树排查,我们在寻找蝉壳。蝉壳可以入药,拣的多了可以到大队卫生室卖钱,小强就用好多蝉壳换来了一本连环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直眼馋的我们眼里冒火,垂涎三尺,天天围着小强屁股后转,陀螺一样,如众星捧月,只为早日能看到金箍棒的神威和齐天大圣的风采。
“嘿,这里有一个”“这里也有一个”,伴随着天真烂漫的一声声惊喜,蝉壳被我们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揭下来。高的就要爬树了,蝉蜕皮一般都在树干上,很少见树枝树梢上有蝉壳的。今天想起来,蝉可能是想牢固抓住坚硬的树干,早日实现金蝉脱壳的梦想。金蝉脱壳是个异常艰难的过程,一丝一点,如婴儿的分娩。先是头钻出来,然后拼命挣扎,挣扎一下,身子出来一丁点,再继续挣扎,再出来一丁点。蝉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完成自己的飞天梦想,否则就有可能胎死腹中。从那时起我就有一种生命的感悟,那就是生命的蜕变进则则生,怠惰即死。试想一只蝉想要实现质的飞跃还要付出平生的气力,何况贵为灵长之尊的人?
金蝉脱壳大约持续一个多小时,有的时间更长。当整个蝉身都出来的时候,是蝉一生最美丽的时候。洁白透明的蝉翼如纱,粉嫩细腻的娇躯,如初生的玉娃,又如鲜美娴静的豆蔻处子。
阳光照射着雾气茫茫的大地,整个天空弥漫在一种清新的氤氲里。蝉翼开始慢慢变黑,不大一会就整个地黑了。蝉扑打扑打翅膀,然后趁你不经意间就飞到了高高地叶上枝上。“知。。。。。。。。。。。。。。。。。。。。。。”,随着一声号令,这个世界就成了蝉的世界,蝉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有帕瓦罗迪浑厚的高音,也有优美的山歌对唱,当然更多的是歌唱自然歌唱生命歌唱爱情的交响乐,你从这发自肺腑的咏叹调里,你会知道只有蝉才是夏的使者,雨的先锋。
“铛,铛,铛”,古老的钟声响了,我们一个个背着小手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听漂亮的乡村女教师给我们讲课。我们的班主任是全村最漂亮的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油亮乌黑的大辫子,一双水灵灵的的大眼睛如黑亮的珍珠在一泓清澈的湖水里流光溢彩。她的嘴下角有一颗小小的美丽的黑痔,直到今天我还清晰地记得她微笑的温柔亲切和严厉发怒时候的满脸通红。
美丽乡村女教师
放学了,我们便一窝蜂地涌进豆地。我们要逮蝈蝈。蝈蝈是我们的神往,也是乡村最好的歌唱家。走进齐腰身的豆秧,听到蝈蝈的叫声,就蹑手蹑脚走过去,猛地一扑,抓住了就大喜过望,就是被蝈蝈反咬一口也不觉得疼,抓不住就继续等。蝈蝈也很机灵,一有风吹草动就停止鸣叫,有的利用自己的掩护色一直匐在豆叶上一动不动,有的则悄悄的退到豆叶下面,这时你不能着急,你蹲下来,和蝈蝈比耐性,有的蝈蝈狡猾,一旦发现危险就一直不叫,有的蝈蝈性急,忍不了一会就亮开嗓子炫耀自己的美声唱法。狡猾的大多逃脱我们的追捕,而傻布拉吉的愣头青则成了我们的笼中宠物。
我们对蝈蝈特亲,我们给它们编最漂亮的蝈笼,圆圆地光滑的玉米高粱蔑,小巧玲珑,既可以握在掌心,又可以放进兜里。捣包最能,他给他的蝈蝈盖了一座金銮殿,上下三层,下面两层是平展的长方形,最上一层是三角形,愈上愈小,错落有致,宛然一埃及法老居住的金字塔。我们给蝈蝈喂南瓜花蕊,捣包则给他的宝贝喂葱白和辣椒,他说这样蝈蝈叫的最起劲,而且斗起来更狠更凶猛残酷。捣包个子很高,是我们的孩子王,往往是他说不让和谁玩,谁就马上成为丧家之犬落群孤燕,那种失魂落魄简直犹如世界末日。然而捣包也有倒霉的时候,那是一个难忘的早自习,同学们都在背诵课文,捣包,平录,杰, 峰等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则在比赛谁的蝈蝈叫的响亮叫的清脆叫的时间悠长。老师过来了,老师要他们一律把蝈蝈交出来,许多人都恋恋不舍地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心爱,只有捣包无论如何也不交。

“想玩回家玩,还上什么学?”老师显然也发怒了。“不上就不上,有啥了不起?”捣包扛起自己的板凳就走,这一走从此再也没有进过校门。
蝈蝈依旧在田间振翅高歌,那绕梁不绝响遏行云的天籁歌声依旧在我的梦中萦绕,丝丝缕缕,占据着我的童年,净化着我欲陷欲深的贪婪虚妄萎靡混厄。
平录是我们玩伴中的“梁山时迁”,偷瓜是他的传家一绝。每次下地我们总喊上他,我们喊他主要是让他偷瓜。这辈子印象最深也最痛快的就是那天下午摸文寨的西瓜。我们一行六人,有的负责放哨,有的负责运输。平录则专门负责偷。只见他猫着腰顺着地沟一眨眼就钻进了瓜地里。一个圆滚滚的家伙羁留跟头滚过来了,我们赶紧把它抱到安全地带。又一个圆滚滚的家伙又羁留跟头滚过来了,我们又开始眉开眼笑手忙脚乱。“够了,出来吧”。平录猫着腰爬回来,头上还顶着一片西瓜叶。二十多个西瓜堆的小山似的,我们开始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我们先是切开一牙一牙斯文吃啃,平录嫌不过瘾,干脆用刀子挖一个小口,用小棍使劲搅,然后就捧起扣在脸上喝西瓜汁水。我们也依瓢画葫芦,一个个喝的小肚如西瓜一样圆滚滚的,一会一撒尿。那是我一生中吃的最甜的一次西瓜。
不偷瓜了,我们又开始大声喊平录“黑狗歪嘴再歪歪”,歪嘴黑狗是连环画《鸡毛信》里的一个伪军,我们需要平录,是因为我们需要他偷瓜,我们看不起平录,因为在我们眼里,平录是个我们羞与为伍的小偷,这种情景让我想起莫泊桑的《羊脂球》,平录就是书中那个妓女羊脂球。
我们赤脚捉飞来飞去的卖油翁到处采花撷蕊的蝴蝶,我们用扫帚豕突狼奔拍捉蜻蜓,我们晚上天擦黑的时候,把自己的鞋子抛向空中,一边抛一边喊“蝙蝠蝙蝠,住我的小屋”。

“稻花香里说丰年,卧听蛙声一片”。漫天浩淼的星光撒满一天喧嚣尘埃落定的乡间,清新的夜风给我们送来惬意送来凉爽,门口的荷塘飘来阵阵馥郁醉人的馨香,打谷场上,有爬在石磙上的,有横卧仰躺在竹席上的,银河在我们的头顶缓缓流淌着千年牛郎织女的爱情传说,熠熠生辉的月华尽情缓解着酷暑一日的疲劳困乏。双喜哥有板有眼地打起少林拳,班哥则双手一拢作唢呐状,“哩哩啦啦”吹起了欢快喜悦的豫剧《朝阳沟》,“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相处之中无话不谈”,班哥吹的摇头晃脑,我们听的如醉如痴。
蛙声响起,我进入了美妙的梦乡。梦里我笑醒了,我梦见了和大雨摔皮皮窝窝,大雨喊“片”,我喊“蛋”,“啪”“啪”,井沿旁的青石板上一声沉闷,一声清脆,沉闷的是大雨的皮皮窝窝和大雨的心,清脆的是我的皮皮窝窝还有我如炸开的皮皮窝窝开花的得意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