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钩沉

                （三十八）

1931年的4月25日的夜晚，在一般人的世界里就是一个和风细雨、鸥鹭不惊的平常之夜，可在中共地下党员、我党卓越的“龙潭三杰”之一的钱壮飞的眼里，却是一个刀光剑影杀机四伏的凶险之夜。

经过了一个紧张的不眠之夜，钱壮飞仔细地处理好了一切，在确信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有用线索的情况下，他像往常一样和颜悦色地同每一个认识的人或打招呼或微笑点头，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迎着东方初升的太阳，从容地离开了这个万分危险的是非之地。

在大门口等黄包车的时候，他还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挂着“南京正元实业社”牌子的敌特首脑机关的大门，在心里道了一声“永别了。”

钱壮飞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火车站跳上了清早第一班去上海的火车。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首先是考虑万一刘杞夫由于情况不熟悉没有完成任务，他就去找李克农或陈赓，直接报告险情，这样就可以形成“双保险”。

第二是自己没有回家反而会保护家人，因为她们真的一无所知对她们反而是有利的。

再说时间也不允许了，如果赶不上第一班火车那就还要等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不管是对上海的中央机关还是对自己都多了许多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他在心里盘算着，叛徒乘坐的是民用客货班轮，即使是被武汉行营征调中途不停，最快也要今天晚上九点抵达南京。

再经过周密部署赶赴上海，最快也要在明天上午才可能展开大规模的全城搜捕。

这样，自己就会比敌人多出来半天一夜的时间组织同志们安全转移。

苍天保佑。等钱壮飞找到党中央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紧张的撤退转移的工作中了。钱壮飞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这才重新放回肚子里。

周恩来对钱壮飞说，你一刻也不能停留，马上走，去中央苏区，因为你已经成为了敌人的重点抓捕对象了。

于是，钱壮飞就从上海的十六铺码头启航，坐船到了香港，再从香港转广东的汕头，又从汕头登陆乘汽车往福建方向，沿着粤、闽、赣的边界的一条半年前建立的秘密通道到达了中央苏区。

可以想象，当国民党中统特务的大头目徐恩曾得知了全部真相，又看到了自己曾经最信任的被视为左膀右臂的钱壮飞留下的那封信，他是一个怎样的表情和嘴脸。

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中共最高层的要人顾顺章投诚了党国并给自己送上了如此一份价值无法估量的“大礼”，眼看着煮熟了的而且已经送到了嘴边的鸭子又飞了，你让徐恩曾如何不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但徐恩曾看完钱壮飞的信又跳不起来了，因为自己的秘书说，各自的信仰不同，希望兄长理解。两个人的私交不错，希望不要为难自己的家人。

如果对自己的家人不利，那就对不住，主任所做的那些贪墨和诬陷同僚等等见不得天日的丑事都会被一一披露在报端。

这让徐恩曾背后直冒凉气，如果连自己曾几次贪污特务专用经费的事儿被老蒋知道了，自己的小命就难保了。

不要说老蒋，就是自己的表哥兼顶头上司陈立夫知道了这些事，而且知道了自己最看重的人竟然是中共间谍，而且就是因为这个人才让一网打尽中共的首脑机关的严密计划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表哥也会大义灭亲。说不定真的会枪毙自己。

这样一想，他就把钱壮飞失踪的消息压了下来，严格地封锁了消息。只是秘密地把钱壮飞的妻子关押了起来，并没敢拷打虐待，关押了一段时间后就偷偷地放走了。

这是后话。

时间往前推三天。九省通衢的水路大都市武汉的新市场游艺场欢声雷动，观众们正饶有兴趣地观看一个叫“化广奇”的魔术大师的魔术表演。

只见他潇洒地舞动着文明棍，仅凭着一副纸牌、一方手帕和一顶文明帽就变化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彩带鲜花和金鱼、鸽子等活物。

魔术大师的精彩表演搏得了满场观众的惊呼尖叫声和阵阵热烈的掌声，还有向台上抛送的钱币和鲜花。化广奇则矜持而彬彬有礼地向热情的观众微笑致谢。

化广奇得意洋洋地回到后台，刚脱下演出服准备换上自己的衣服，手还没有触到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突然一种危险感触电般袭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摸到了自己的微型手枪。

但是，那支枪还没有来得及举起来，就听背后传来冷冷的一句：“空的，放下吧。”

他回过头，看见自己身后站满了一圈人，个个长衫下面向前凸起，不用说，那是长衫下面的手枪。

化广奇平静地看了看已经被卸掉了弹夹的微型手枪，不慌不忙地将枪放回西装的口袋里，说，请稍等，换好衣服就跟你们走。

这个魔术大师化广奇就是鼎鼎大名的中共特科第三科（保卫科）科长、特科的实际负责人、“红队”（又名“锄奸队”、“打狗队”）队长顾顺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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