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乡愁是一种家乡味道、是一种故土情结、是一种精神依托。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或淡或浓的乡愁,扎根在灵魂深处,久久挥之不去。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会勾起我们万般情丝,让我们魂牵梦绕。唐代诗人贺知章在诗中写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本文作者从比较专业的角度,追述了乡音(方言)与乡愁的渊源关系,值得大家一读!

周末携小儿回老家,邻家的孩童已不大认识我,瞪着怯怯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好在小孩的天性让他们很快跟儿子玩成一片。不多会儿,一个小姑娘说:“小弟弟,你不要攚姐姐,要不然姐姐都拌跌啦”,普通话语调加上老家语言体系里独有的字眼,半普半“白”的音调令我忍俊不禁。

回城路上,车里播放着《白鹿原》,伴着主播惟妙惟肖的秦腔对白,书里的人物一个个丰满鲜活起来。我突然想到,老家白杨镇,不也是另一个“白鹿原”吗?现存方言里的一些字眼,还能管窥蠡测这片土地上的风云变幻和祖辈们在语言上的创造力。例如,“攚”这个动词,意思是推搡,基本只在河南一带能听到,其实“攚”跟推搡比,力道要大一点,发力点要稍微靠下点,“攚”的原义是唤牛声,唤牛,气息自然要沉一些,前人用词不仅精准灵性,也起源于祖辈依存的土地和耕作啊。年少时,一直认为家乡话土,过于俚俗,及至大学修了语言学和文字学,才品出方言里的厚重与韵味。

长期以来,洛阳话一直是北方乃至整个中国的“雅言”,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曾要求鲜卑官员“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即改说以洛阳话为标准的普通话。所谓正音,也称雅言、官话,最早形成于河洛地区。东周时期,孔子周游列国,授业解惑,就坚持使用雅言。西晋末年,衣冠南渡,将河洛正音带到了闽南,称为河洛话。东晋时期,名士谢安因作“洛下书生咏”,即讲一口标准的洛阳读书音,为时人效仿。唐宋时期,洛阳话仍被奉为正音,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称:“中原惟洛阳得天地之中,语音最正。”虽然河洛话和洛阳方言并非同一个概念,但源出一处,都发轫于河洛之间。

熟读古典文学后,不难品出洛阳方言的雅。“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陶渊明《咏荆轲》)——“街巷”在老家的发音就是儿化后的“陌”;“此辈之后,镬汤所熬煎”(顾况《归阳萧寺》)——“熬煎”在老家的语境里,做形容词时比喻苦恼焦虑,做动词时意为使某人苦恼焦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晌午之后,老家习惯把下午叫“后晌儿”......那些曾经以为土腥浓重的方言,却原来是最古雅的文化遗产。当然,老家古镇,同陈忠实笔下的白鹿原一样经历了秦楚通商、西戎内迁、匪患猖獗等沧海巨变,在语言上自然也留下了外来语系的活化石。小时候,我一直奇怪为什么老家人都把膝盖叫“不老盖儿”,及到东北读书,发现东北人把膝盖叫“波棱盖儿”,在地方史课堂上,我找到了答案,原来,“波棱盖儿”是满语中“膝盖”的发音,清军入关后,满语、蒙古语也随着民族融合渗透进了中原文化。再例如,“啳人”,意为骂人,我一直以为是洛阳话独有,后来发现,在陕西和四川也广泛使用。

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近年来,能说一口地道方言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除了粤语和东北话等少数强势方言,在中原官话(包括洛阳话)、晋鲁官话等多数方言区,普通话的普及已从政府的有意推广逐步变成人们的自觉追求,这种语言群体萎缩带来的次生问题,就是诸多优秀的传统剧种、民间文学、民间艺术也面临着代际传承断裂的巨大风险。

(以上插图均来自网络)
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提到“乡愁”,“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乡愁,是故乡原野上的一抹夕阳,是老家院子里的婆娑树影,是爷爷脚头蜷缩的老狗,更是那一声熟悉的乡音。当那一声熟悉的乡音响起,先辈的喜悦哀愁隔着层层叠叠的历史鲜活起来,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虫一鸟,一草一木,一狗一人,一寒一暑,一碗一瓢,总会带着遥远的乡愁迤逦而来。

作者简介:张笑筝,宜阳县白杨镇人,洛阳市涧西区基层公务员,文字爱好者,在平凡的生活中,寻觅最美的诗。

主播简介:田俊换,网名田添,宜阳县白杨镇人,白杨镇五区学校教师,人生信条“努力做好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