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文/ 兰玉娟 

我家住在离村子不远的野外，二十年前，在自家的田地里盖了两间简易的砖瓦房，一直居住到现在。野外的空气清新，景色优美。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房前屋后玉树繁花，姹紫嫣红，鸡犬相闻，菜园郁郁葱葱，仿若世外桃园。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有成帮成群的燕子从南方飞回来，飞到我的“世外桃园”。在这里欢快的唱歌，尽情的舞蹈，给我的“世外桃园”增添了许多生机活力。

 去年的春天，南归的燕子照例如期而至，在我的院落里飞旋歌舞。春天的房门和窗户是经常敞开的，为了吸纳大自然赐予我们的新鲜空气。 

两只燕子从窗外飞了进来，在厨房里四处飞旋，像是在考察什么。经验告诉我，这两只燕子飞进屋里是来孕育生命、繁衍后代的。它们在屋里飞来飞去是为了选择合适的地点建造窝巢。

 我家的房子是两间，一间卧室，一间厨房。房盖是用檩子和芦苇搭建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扣板棚，是因为我喜欢檩子与芦苇那棕黄的颜色，给人一种原始、简单、古朴之美。

 燕子是有智慧和灵性的。它们最终选择了檩子上有疤结的地方，作为窝巢的建造地点。因为檩子上的疤结可以将窝巢牢固的托住。于是它们每天从外面往屋里衔泥。把口中的泥一团一团的堆积在那根檩子上带疤结的位置。两只燕子非常勤劳，每天飞来飞去，往返于厨房和外面，衔泥垒窝。几天功夫，一个精美的燕窝垒成了，小巧玲珑的，只有人的手掌般大小，像一只小小的簸箕扣在檩子上，更像一件精美别致的工艺品。

 燕窝做成了，燕子便开始了繁殖后代的工作。我分不清哪只是公燕子，哪只是母燕子，总有一只燕子静静地趴在窝里，另一只燕子从窗户飞进飞出，两只燕子轮流换班孵化自己的孩子。

小儿子天天站在厨房里仰着脖儿问我：“妈妈，小燕子什么时候能孵出来呀”！我就告诉他，过几天就孵出来了。

 我家种了稻田，每天都要到地里干活。这时就要窗户紧闭，房门上锁。但考虑到燕子出入不便，丈夫就用钳子把窗户最上边的一块玻璃启了下来，这样燕子就可以从这块没有玻璃的窗口飞进飞出了。

 大约过了半个月，那天早上，我到厨房做饭，一抬头，给我一个莫大的惊喜，燕窝里露出四只毛绒绒的小脑袋。尖尖的小嘴儿，嫩嫩的，黄黄的，眼睛像高粱粒般大小，乌黑乌黑的，像两颗黑色的珍珠。脑袋上的羽毛稀稀疏疏的竖着，显得那么滑稽，那么可爱。我连忙叫醒熟睡的丈夫和小儿子，告诉他们小燕子孵出来了。丈夫和小儿子兴致勃勃地来到厨房，仰望四只可爱的小家伙，小儿子高兴的手舞足蹈。

 大燕子每天都要到外面捉虫子喂小燕子。每当大燕子飞回来，四只小燕子就张大嘴巴，发出“叽叽”的声音，等着妈妈来喂。两只大燕子穿梭于窗里窗外，忙忙碌碌，为了自己的四只小宝宝快快长大。

 我又多了一项劳动，就是每天打扫小燕子的粪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四只小燕子渐渐长大，柔软的绒毛变成了乌黑发亮的羽毛，它们长的和大燕子基本上没什么区别了，只有嘴角上那没有完全退净的黄色，是与大燕子唯一的区别。

 它们开始尝试飞翔，从窝里飞了出来，落在窗棱上。大燕子在一旁看护着，引领着，教它们如何飞翔。小燕子的翅膀还没长成，只飞了几下，就精疲力尽了。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棱上，在窗棱上似乎还站不稳，不停的拍打着翅膀，我真担心它们会掉下来。虽然它们会飞了，但还需要大燕子喂食和照顾。

 一天，我和丈夫从地里回来，发现厨房的电线上落了五只燕子，自己家孵出的那四只落在窗棱上。我惊奇地说，这是从哪来的燕子呢？这五只燕子看到我们很惊恐，很不安。有两只吓得飞到了梁坨上。丈夫笑着说，看来咱家的人气很旺啊！招来了这么多燕子。我一想，可能是燕子喜欢我家屋里的格局吧！棕黄色的檩子和芦苇，还有可以落脚的电线，还能遮风挡雨。心想，既然它们喜欢，那就在厨房里呆着吧。

 这几只燕子在厨房里呆了几天，问题就来了： 厨房里热闹起来，自己家孵出的四只燕子，再加上后来的五只，大燕子还飞进飞出喂食，有时候还能招来几只外面的燕子。十几只燕子在厨房里飞来飞去，叽叽喳喳。这还不算，它们的粪便到处都是，桌子上，地上，锅盖上，厨柜上，水缸盖上到处是白色的鸟粪。

 开始几天，我还能忍受，为它们打扫粪便，后来就越来越不耐烦了。我感到这一群燕子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我就生气地和丈夫说：“这燕子真是欺负人呐！看样子是想要在咱家定居了，在这呆舒服了，把这当成游乐场了，不想走了！”我生气地发着牢骚，越看它们越生气，看看落在窗棱上自己家孵出的燕子，心想，你们都会飞了，为啥还不飞走！难道要在这常住？越想越生气，我把房门敞开，拿起扫地的笤帚，朝着它们就往外赶。它们见状，吓得惊恐万分，乱飞乱撞。我使劲儿地挥舞着笤帚，但它们无论怎样惊恐就是不往外飞，它们越不往外飞，我就越奋力挥舞笤帚，它们就像百折不挠的战士，与我抗衡。从电线上飞到窗棱上，又从窗棱上飞到电线上，有的已经吓得横冲直撞，把头撞到玻璃上，甚至掉在地上。此时我已没有了一点怜悯之心，就是一个念头，必须把它们赶出去。就在我狂舞笤帚的时候，一只大燕子从窗外飞了进来，嘴里衔了一个虫子，塞进一个落在电线上的燕子的嘴里。此情此景，令我猛然清醒，难道这五只后来的燕子是雏燕？还不会独立飞翔，还需要大燕子喂食？我的心一阵惭愧，仔细看看那五只燕子，果然嘴角上还有没退净的黄嘴丫。我的心一阵酸楚，眼泪就流了下来。原来这是一窝没有成熟的小燕子，可能是大燕子在外面的某个角落把它们孵化出来，刚刚会飞，怕遭到暴风雨或其它动物的侵袭，大燕子就把它们带到了我家，让它们在这个无比安全的地方练习飞翔。而我却不明真相，拿着笤帚把它们吓得惊心动魄。此时，最让我感到愧疚的是，我家孵出的那四只小燕子，又乖乖的飞进窝里，趴在那个已经闲置了好几天的窝里。它们已经长大，窝里已经装不下它们了，但它们仍旧拥挤地趴在窝里，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它们一动也不动，乖乖地趴在那，好像对我说：“主人，请不要赶我们走，我们还不会飞翔，我们再不惹你生气了，我们很乖的。”电线上那五只燕子，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此时，我除了懊悔就是自责。这些具有灵性的小动物，当它们飞进我的窗口时，就已经把人类当成了它们的好朋友。而我的行为，把它们吓得乱飞乱撞的那一刻，它们会不会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怪兽呢？我的心无比愧疚，我呆呆地站在厨房里，仰望着燕子，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在心默默念着：对不起，小燕子，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我突然感到厨房里特别安静，到厨房一看，电线上那五只燕子已经不见了，在燕儿窝里，仍然趴着自己家那四只燕子。它们安静地看着我，乖乖的样子。我望着那空落落的电线，心里也空落落的。

 又是一个早晨，我早早地起来，厨房依旧十分安静。我下意识的来到厨房，抬头仰望，发现从我家孵出的那四只小燕子也不见了，留下一个寂寞的小窝……

 我快步奔到外面，只见树枝上，电线上，落着许多燕子，它们正朝着我欢快地叫着。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唱一首动听的歌。我已认不出哪只是从我家飞出的燕子，它们在空中欢快地、自由自在地飞翔。此时，我多么希望从我家飞出去的小燕子能经常飞回我的房间，在这曾经孕育它们生命的窝巢里停留歇息片刻。

 一愰一年过去了，又快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了，我多么盼望这些具有灵性和智慧的小燕子能如期而至，飞回我的“世外桃源”，我会为你们敞开一扇窗……

作者简介:

兰玉娟，前郭县作家协会主席（代理），八郎镇妇联副主席，吉林省阳光工程文化志愿者。有多篇散文、诗歌、小说在书刊报纸及网络媒体发表。喜欢朗诵和表演，主持大型农民文艺汇演百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