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味道

□ 徐思

小时候

小的时候，家是有玩伴，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的地方：每每在村子的街头玩得正热火朝天的时候，总能听见妈妈喊我吃饭的叫声。一年到头，总是掰着手指算过年还有几天。因为过年的时候，爸爸会在大门两边贴上红红的对联，买来我最喜欢的烟花，妈妈会为我和哥哥提前准备好新衣服。除夕当晚我会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在房间里走上几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镜中的自己，迟迟舍不得脱下。最后都是经不住妈妈的一再催促，说：“快上床睡觉，看你穿上晚上兴奋地睡不着了”，我才磨磨蹭蹭地脱下新衣、新鞋，把它们一件件整整齐齐地叠好后，还不忘用湿毛巾擦擦鞋底，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被窝里，想着明天一大早就能在小伙伴们面前使劲臭美，不由得开心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年初一，我会是全家最早起来的。妈妈要为全家人张罗团圆饭，只能让爸爸勉为其难地为我梳头发了。爸爸坐在炕边上，我笨拙地搬来凳子坐在上面，手里紧紧攥着我最爱的蝴蝶小卡子。爸爸先是把我的头发一绺一绺梳得顺溜光滑，再轻轻地用梳子的一头划过我的头顶，将头发一分为二，让它们分别向头两侧垂着。先把一边头发固定好，整理另一边：从上往下一点点地顺序编下来，最后再别上小卡子。编好一边再编另一边，编好之后戴上发卡，一闪一闪的两只蝴蝶在我的发尾不停颤动，像是有了灵性，下一秒就能飞起来似的。爸爸粗糙的“手艺”经常被妈妈嘲笑，但却甜在我的心里，觉得爸爸给我梳的小辫是世上最漂亮的。 

春节让人最快乐的事是放烟花。一撮烟花被点燃了，发出“呲呲”的声音，我们胳膊大幅度抡起来在空中划出最美的圆弧，手舞足蹈，互相“炫耀”着，比赛看谁划的圆弧更圆更大。只顾玩得高兴，意想不到的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从没想到过，美丽的烟花会让我的新衣一下子变得千疮百孔。呀，怎么办？等下妈妈看到了肯定会收拾我一顿。忐忑不安回到家，我小心地把院门推开一道缝，做贼似地朝院子四周望了望，没人！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我这才蹑手蹑脚走向自己房间。这么小心，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魔爪”，妈妈在厨房隔着窗户冲我喊：“干啥？走路没声音！”还没等到我一个箭步窜进房间，她已经从厨房里走出来。这下惨了，怎么说呢？顿时，我的大脑因飞速旋转严重缺氧，一片空白。这件事后来闹得鸡飞狗跳，以至于我的假期严重缩水了好几天。

长大后

上学的时候，爸爸妈妈因为要外出做生意，有时候出一趟远门得好几天。少了他们的陪伴，我时常会挂念，就会拉着爷爷问“我爸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爷爷总是露出慈祥的笑脸，摸着我的小脑袋回答说：“快了，就这一两天”。这样的日子虽不是很富裕，但父母亲让我们接受教育的决心自始至终坚定不移，时常会对我和哥哥说：“只要你俩好好念书，我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供！”

夏天的夜很长。随着年龄增长，我和父母也渐行渐远：总感觉家像是个牢房，禁锢了我的“双脚”。总想着哪一天才能脱离父母，可以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终于，报考大学要填报志愿了，那时候有很多陕西的学校，我完全都可以选报。但最终我还是执意于完成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梦想”，选择了到离家一千多公里的他乡求学。

要走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踏上离家远行的路。爸爸亲自送我到学校，12小时火车颠簸路途劳顿后，终于到达学校。安顿好一切后，父亲就返程了，临走前对我说了句“你自己选择的”，那句话深深地刺在了我的心上。当晚我失眠了，迟迟不能入睡。我不停翻看着手机里仅有的那几张旧照片，渐渐体会到离开家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美好”。

大一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第一学期特别漫长。学校一放假，我就兴冲冲地往家赶。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好像一眨眼睡一觉就过去了。一进家门，父亲兴致勃勃打听着学校里发生的长长短短，母亲端给我早就做好的一碗酸汤面……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要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把事先准备好的酱辣子、锅盔，还有水果和一些零食，装满我的箱子。每当我带着“特产大礼包”回到学校，分享给我的室友们时，她们都会说“你妈妈真好，这样的妈给我来一打！”这让我感到：只有离开了家才会想到妈妈的好。

结婚后

结婚时，妈妈为我精心准备嫁妆，算不上什么昂贵的东西，却都很实用。满满的箱子承载了家人的爱和对我美好生活的祝福。婚礼当天阳光明媚，迎亲团队来接我了，爱人抱起我离开房间。透过红色的头纱，我看见母亲眼眶湿润送我出门，父亲上台讲话几度哽咽。我远远地从主席台看见父亲坐在观礼嘉宾席，平日里那个高大威严的父亲不见了，他目光呆滞，像是被抢走了最珍爱的东西，手足无措无计可施的样子，让人疼惜。

按照习俗，我和丈夫在第二天要“回门”，父母亲早早在厨房忙活，为我们的到来准备可口的饭菜。饭桌上，父亲对我们说了句，“你俩现在已成家，以后要好好过活”。

生活的酸甜苦辣只有亲身经历后，才能深切体会。这时候的我才真切体会到老人们常说的“儿大不由娘”的真正含义。

工作后

工作以后，这些年很少回家，逢年过节，我和丈夫一起回到父母那里，家里便会再次充满欢乐。这样的日子也是父母亲特别开心的日子。每回临行前，母亲总会一边嫌弃地数落我说：“你只会吃，还挑食难伺候”，一边又忙里忙外地把前一天准备好的包子、腌好的辣椒、大葱、菠菜、红薯装满轿车后备箱，带着沉沉甸甸的一箩筐母亲精心准备的东西，我们驱车离开。在后视镜里，我看到父母已上了年纪，斑白的头发，略有些驼背的身躯。车子驶出村子拐上大路，父母亲伫立守望的身影渐渐消失。

父母在哪家就在哪，每当想起家的温馨，心中总是有一股默默的力量，在熊熊燃烧，激励着我不断奋进。

后记

上学的时候，妈妈总嫌我的行李箱太小；长大后，她又觉得后备箱太小。总想给儿女多一点，再多一点，这就是母亲！家是什么？是当你累了，病了，就会想回去歇歇的地方。家的味道，是自己用心经营的爱的味道。此时此刻，在他乡的你，有多久没有感受到家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