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禀性
王忠南
这个题目是有点大,而且抓耳挠腮不知从何处下笔,我有个习惯,每写文章不太喜欢打腹稿或列题纲,由人带事或许就是我写作的风格,造成这样的情况多半都跟我所处的社会环境有关。人常说人的出身很难改变,生在农家的孩子长大成人和人亲切交谈,本为说东,偏又跑题扯到西边去了,而生在官宦家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与见识,自然而然就比田间地头的多,人家从书本上获得真知,咱是农民么,一切都要从地边谈起,城里孩子分不清楚韭菜和麦苗,乡下娃娃以为天就农村上空那么大,局限是难免的,所以老人们说人挪活,树挪死,我是农民,从小就对文字有一种至尊的感情,用它可以表情达意,用它可以上天捉鱼,入水揽月,有这种认识多半到了成年以后,我是从我的前辈脸上的皱纹里感受到饱经沧桑之后终生的无奈。70后的人应该还能记得当时的情景,我这里特指童年时光,那时候虽然没有经历过食不果腹的窘迫,但穿补丁衣服、身上长虱子却是常态,也难见到有人刷牙,给脸抹雪花膏也是很奢侈的事,当然更别提能把书念好,试想想,从上小学便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放牛,放下这样干那样,刮土豆皮、给猪寻猪草,老师呢只管把一本书从头到尾教给学生们,至于是否学会还是不会,说不清楚,考试时你抄我,我抄他,哄鬼哩,直至后来,到了需要文化派上用场时一个个瞪着大白眼,悔不当初,我也是受害者,还捶胸顿足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书没念成,从老一辈继承下那份对人的真诚,从此以后像树根扎入泥土那样扎进当事者的心里。那时候乡村干部、乡村医生和教师是最有文化的人,他们在人前说话好听,待人接物都不像裤腿挽起、身上沾着泥巴头戴草帽的农民。我在学校有一搞笑事件,有个晚上我尿床了,当时我和堂哥在距家五里地的学校附近村子合租了一间小房子。尿床是我当时最大的威胁与苦恼,别人很难体会到那种痛苦,可以说经常性不想上学、旷课、逃学,成了我的骄傲,任性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底洞般蔓延。那天早上我装胃不舒服,写了几百字的一张请假条,托堂哥交给我的班主任,第三天,戴大眼镜的老师在课堂上把此丢人现眼的事给扬出去,我心里难受,发誓以后奋发图强,争取做一个好孩子。
做好孩子没那么容易,但只要不犯法,不触犯天怒,相信还是有一块天空给自己留着。后来就入社会了,头一站在西安,这么大一座城市我连想都不敢想,它竟然那么大,简直超出我的想象。咱是泥腿子,来到城里,在城里人面前,人家用那种特别的眼光看咱,咱慌得连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左脚还是右脚,看到城墙,看到大雁塔心里先是怯懦,怕念错字,城市就是一部天书,深厚的文化积淀给予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也可以说是这座城市拯救了我的灵魂,直到现在,我在想,如果没有这座城市,我可能会把挣钱回家乡盖房子,在家乡酒场上喝的烂醉如泥,在牌场上打麻将和玩纸牌游戏,那么,这于我简直生不如死,俗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前辈是一面镜子,我们要从前辈的不足中开拓创新,即使有扬起一捧沙子的能力,决不能让自己渴死在水中。
一个人如若要学得真知,我以为先从自己的童年时光打捞智识,由此进入思辩,看看自己穿过多少双鞋子。我们那从小穿母亲用ge bei纳得千层底,然后就是解放鞋和皮筒子鞋,有办法的家庭冬天有棉鞋,两层布里镶有棉花,穿起来很暖和。小时候见父亲穿着草鞋上山种地,那种草是从山上割回来的,基本上村里人每家每户都有草鞋,而且都会编草鞋,我指的是大人,小孩子在一旁观看,手也不闲着,这抠一下,那动一动,每到月份,要么上树摘桃子、杏、梅子、核桃、栗子等等,一说让打开书本背诵课文或写字,一万个不情愿,只知道耍耍,岳母刺字的故事没人不知道,孟母三迁也都知道,但真正把一个道理讲明白,常常费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见得能立竿见影,愚者荣耀,至少我的智识与悟性羞于启齿,心诚则灵,我始终有拖延症在作祟,习惯把学习往后推,好像还不清楚老之将至所带来的不便,穷酸文人,自视清高,这是文人的通病,同时也是文人墨客的禀性。

臧平立先生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