殽之战的无礼

文/朱双顶

        两千六百余年前，一个叫王孙满的小孩，站在东周的都城门上，看见出征的秦国将士无礼脱下战盔下车致敬，又跳跃着登上战车时，就预言秦军轻狂而不讲礼貌一定会失败，因为轻狂就少谋略，没礼貌就纪律不严，进入险境而纪律不严，又缺少谋略，能不失败吗？这就是《左传》上记载的《殽之战》出征前的一个片断。战事的结局果真如此吗？

        处在西部的秦国，传到秦穆公时，历经多年的图强，终于称霸西戎，又将眼光投向了东方，急欲东进继续扩张秦国的势力，打算趁郑国有人向秦国出卖自己的国家，发兵前往袭击郑国。殽之战就是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秦穆公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听老臣们劝谏，无视蹇叔与百里傒哭师之为，硬是趁晋文公刚去世之时，派大军越过晋国去劳师千里攻打郑国，违背当初与郑国所订之盟约，将昔日的同盟国当成了今日的觊觎对象，做出了言而无信、不讲道义之举。

       秦穆王任孟明视为大将，西乞术、白乙丙为副将。孟明为老臣百里傒之子，白乙为老臣蹇叔之子。出师之日，蹇叔与百里傒哭送秦军说：“悲哀呀！我看到大军出发，却看不见你们回来了！晋国人必定在殽山抗击我军，殽山有两座山头，你们一定会战死在两座山之间，我们到那里收拾你们的尸骨吧！”蹇叔又密授儿子白乙丙一简，叮嘱他说：“到时你可要依我简中之言行事啊！”

        公元前627年春季，秦军在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率领下，向东挺进，经过滑邑的时候，被到周都城做生意的郑国商人弦高遇见。为救郑国，弦高急中生智，带上十二头牛，主动去慰劳秦军，来到秦军主帅前假借说：“听说大国的军队将要讨伐郑国，我们郑国的国君已经认真的做好了防守的准备，特意派我用十二头牛前来慰劳秦国的将士。”并且派人立即去郑国报信。

        一场千里奔袭意在偷取的进攻郑国之为，就这样被郑人弦高十二头牛所化解。秦军三位将领听后商量说：“本来是要偷袭郑国，现在郑国已经发觉了我们的行踪，有了认真的准备，不能指望什么了。进攻不能取胜，包围又没有后援，我们还是回去吧！”于是秦军顺道灭掉滑邑后就向秦国返回。谁成想，这竟成了秦军葬身之途。

        晋国对秦国趁其国丧，无视晋国的存在，派大军无礼越过晋国而去攻打郑国，十分震怒。晋太子襄公愤怒说：“秦国欺负我这个孤儿，竟然趁我们办理丧事的机会攻占了我们的滑邑。”大臣先轸也说：“秦国不为我们的新丧举哀，却讨伐我们的同姓之国，秦国就是无礼，我们还报什么恩呢？ ”晋襄公于是将白色的孝服染成黑色，亲自率军出战，引兵埋伏于殽山之中，设好布袋子以歼灭回撒的秦军，是“整顿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一场殽山伏击战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秦军顺道灭掉滑邑之后，指望以此赎袭郑无功之罪，携带从滑邑掠得的许多子女金帛，行装重滞来到渑池，已是往来千里、人马疲困了。白乙丙记起父亲临别时的嘱咐，对孟明视说：“此去从渑池而西，正是崤山险峻之路，我父亲谆谆订嘱谨慎。”可却被孟明以“我驱驰千里，尚然不惧，况过了殽山，便是秦境，家乡已不远了，有什么可怕的呢”而加以拒绝，将军队分着四队，迤逦进入殽山之中，落入晋军的伏击圈。晋军利用殽山之中的上天梯、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润、鬼愁窟、断云峪等要命险处，布上铁网一张，纵使秦将为鲸蛟，也无回天之力。晋军将秦军分段包围起来，如同吃馒头一般，将秦军彻底消灭，没有一兵一卒能够逃脱，秦军的三个将领也成了俘虏。

        被俘了的秦军三位将领，在晋文公的夫人用智相助下，才得以逃归。原来秦晋两国本就有“秦晋之好”的姻亲关系，秦穆公的女儿文赢嫁给晋文公为夫人。晋文公虽去世，但其子继位为晋襄公，仍健在的晋夫人自然成了三位秦将领的救命稻草了。晋夫人果然表现出大智慧，仅凭一番口舌，就说动了晋襄公的信服。晋夫人对晋襄公说道：“他们的确是离间了我们秦晋两国国君的关系。秦穆公如果得到这三个人，就是吃了他们的肉都不解恨，何劳你去惩罚他们呢？让他们回到秦国去受刑，以满足秦穆公的心愿，怎么样？”晋襄公听了这一番言语，心想造成全军覆没的他们，回去自然是难逃一死，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听从了晋夫人的劝说，而将三人放归。等到后来清醒过来，已是后悔莫及了，眼睁睁地看着三人登船离岸远离而去，已无可奈何了。

        谁成想，此时的秦穆公早已换成一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在郊外等候，非但没有杀掉他们，反而面对回归的将领，将一切过错全归于自己，痛哭流涕地说：“是我违背了蹇叔的劝告，才让你们受尽了委屈，这是我的罪过。”更没有废弃孟明，对他说：“这是我的错误，大夫有什么罪啊！况且我不会因为一次过失就抹杀你的大功劳。”这真是知父莫如女，晋夫人文赢作为秦穆公的女儿，就这样救得了秦军三位将领。一支远征大军，也就这样落得只剩下三位将领狼狈逃回。

        礼者，规矩也，信义之纲目，做人处事之基准。殽之战之败，败在秦军的无礼。无礼在他国国君新丧而不举哀，反而越其国而灭其城邑；无礼在国君急欲扩张却不顾后果，不听老臣们的劝谏阻止，一意孤行；无礼在背信弃约，将盟国变成了觊觎的对象，贪得无厌，毫无道义而言；无礼在千里越国奔袭，还打算隐蔽偷取，是痴心妄想之为。在殽之战中，秦军的无礼而遭受全军覆没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值得庆幸的是，秦穆公竟然能从殽之战一败中而清醒，吸取教训归过于己，终究一展宏图，最终报得了殽之仇，而将秦国带上了称霸一方之途，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所以说，周礼，创之立国之基，克己而尊礼，传承下来，便有了华夏的礼仪之邦，更有了泱泱之大中华。

                                    

二〇二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作者简介】

       朱双顶，网名东香人，安徽省直机关退休人员，在家以读书为乐，近年内重拾旧时雅好，不时写点扎记、散文、随笔、诗歌等，先后在多家微信公众平台上发表三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