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开花的树
文/ 邢忆遥
题记:我想和你聊聊故乡一棵开花的树,以及那场春风从马厩里扬鞭而去时,为我刮起的杏花雨。
奶奶的老屋后有一棵很大的杏树, 高出房子许多,打开老屋后窗,树枝都能伸进屋子里,夏天说它冠盖如伞,一点也不为过。
杏树的树干是黑褐色,布满沟壑,像被老牛犁后土地上的道道垄沟,更像父辈们皴裂的手掌,一定还有一些我不懂的沧桑。

我曾在粗壮的枝杈上挂好绳子荡秋千,也曾直接骑在树杈上 ,上下弹跳,还曾打闹时被伙伴扯下来摔哭过,泪痕上粘着尘土,像两道已被风干了的水沟,只留下两道污浊的痕迹,但大多数时候, 我都快乐的如一只顽皮的猴子。
到了三月,一袭东风打破了大地的沉默与凉意,树枝日渐柔软,不再一折就断,而是渐渐地能弯成圆了,上面若隐若现的隆起一个个小包,好奇的用手捏破,里面粘粘的。
我们这群被放牧的孩子,散落在山坡上,与白羊争抢那一丛丛,一簇簇先探出来的绿色,喂养着无尽的童心。野地里疯够了,回到家还是要去看树上的包包,有没有再长大一些。风弱知催柳,林青觉待花,那些小包胀的鼓鼓的,有的已经裂开了小口,露出里面深粉的颜色。原来这些小包就是杏花花苞,像待嫁的女孩,在等待着一个被迎娶的日子。

许是一夜好风吹,许是一夜听春雨,忽然间枝头上拥拥挤挤地开满了乳白色的五瓣小花,细细的蕊像一个个小精灵戴着褐红色的帽子,其实更像我偷偷划过的火柴棒。我喜欢用嫩嫩的,怯怯的和别人形容杏花,多似女孩害羞的年纪啊。没有人骑马京华,没有人深巷卖花,只有我一个人站在树下,等风来,杏花满头也沾衣欲湿。那个骑在树杈上撒野的淘孩子这一刻好像长大了。
四月,柳絮开始飘,杏花渐渐地被后来居上的叶子掩盖,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枯萎的花下,有了小小的绿色果子,摘下来吃,很酸,杏仁软软的,咬破了里面都是苦水。等再大一些时候,杏仁硬了,果肉不仅是酸,还涩了,咬了一个又一个,我们仿佛是檐下讨食的小燕子,叽叽喳喳研究是不是树梢头的好吃,因为有时候云层很低,有时候阳光很好,也终于吵醒了午睡的奶奶,见到满地还留着我们牙印的青杏,大声的呵斥,我们一哄而散,估计跑的比兔子都快,奶奶一个也没抓住,但想吃树梢头上杏子的心思却是三月疯长的春草,蠢蠢欲动,怎么也按压不住,终于在一个暖风迟日的午后,我们悄悄地通过院墙爬上仓房,踩着仓房爬上大房,排排坐在屋后檐上,晃荡着双腿,吃到了一样酸涩的杏子。

大地里麦子熟了,杏子也熟了,橘黄,杏尖又微沁着红色,果肉很厚,很甜,核小,早上起来,树下都是一层熟透后掉落的杏子,奶奶不在看管我们,而我们反倒没有那么想吃了。
后来叔叔将老屋重建,为了和邻居房子拉齐,地基后移,那棵给了我无数快乐的杏树被锯掉了(那时候还不兴移植,也无设备)截成了一段一段,又被劈成木拌子,化做缕缕炊烟,后来又化作我文字里跪拜的乡愁。
奶奶已离开多年了,我也很少回老家了,但时常想起那个午后,我们摘过杏子,仰面躺在屋顶上,看天很蓝,看云很白,也看见了时光忽悠而过。
征途一任如天远,不过归时杏子黄。
谁记得在年少的约定。

作者简介:
邢忆遥 笔名:歪歪。松原市政协委员,宁江区政协委员,松原市影视协会副秘书长,松原市作家协会会员,前郭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合会理事,松原蓝天救援队志愿者。
喜欢在山水间自由行走,喜欢将路过的风景化作墨香。作品曾在《松原文艺》《松花江》《查干湖》《伯都讷》《淮安区报》《松原日报》《松原晨讯》《艺苑百花》等各报刊,网络平台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