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早晨一样活着（组诗）

东海乌石子

◎ 和父亲抬麦子

父亲将打好的麦子

装在麻袋里

系好袋头

然后蹲下

穿在扁担上

麦袋几乎是

抱在父亲怀里

即使这样

我走在前面

仍然摇摇晃晃

感觉肩膀很疼

那时候

父亲是一个

多么健壮的男人

◎ 父亲节之夜

此刻月色朦胧

我在跑步

大汗淋漓

我的父亲

在老家看电视

忽然看到合肥

大声喊母亲

将音量调大

合肥是父亲

天天想看到的地方

◎北风那个吹

风很大

刚出村口

风把我头顶上的帽子

吹掉了

父亲放下担子

跨过沟渠

一直追到田里

踩了一脚泥巴

少小离家

忘不了的

是父亲

为我捡帽子的

那一幕

◎ 父亲的背更驼了

这些年

父亲的背

越来越驼

腰板也弯了许多

像树干

弯向更暗的地方

我当心

哪一天会弯到

泥土里

原来

再坚强的生命

也有苍老的时候

◎ 恨父亲

小时候

我被父亲扔到过水塘里

也挨过父亲数不清的巴掌

尤其是父亲与母亲吵架时

那个凶相

我暗暗发誓

长大了

要报仇

可是，当我真的长大了

对父亲

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 不听话的孩子

父亲常常不记得

拉裤子拉链

衣裳扣子也扣扯了

冬天帽子歪歪戴

吃饭总把胸口

搞得许多汤汁

妈妈说

父亲越来越像一个

不听话的小孩子

◎ 像早晨一样活着

每天一大早

父亲出门走路

呼吸新鲜的空气

看到熟人打招呼

顺便在路边

买一把青菜

到了父亲这个年龄

没有什么比活着

更重要了

像早晨一样活着

这是

多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