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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撷珍
作者：而然
朗诵：聽琴
题记：
童年像一片雨后的绿叶，是那么的清亮，童年像一滴花瓣上的露珠，晶莹而芬芳。童年是初萌的娇嫩，既稚拙又精灵，清纯得让人心驰神往……
我想向钟繇求几滴墨，我想向马良借一支笔，我想画一只宝瓶，把这“晨”的气息一缕一缕地收进瓶里，然后送给爱我的人，让他在茶余饭后，拧开盖子，悠然于那一丝丝的鲜润与清爽；我还想再画一条魔线，把那一颗颗花瓣上的露珠窜缀起来，圈成项链，然后戴给我爱的人，愿他能与露同莹，永泛晨光......
其实，人只要常怀童心，童年就会常在。虽然人的年龄不容商榷，但心态却可以调解。“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走过春天未必就没有花开。倘若能常做一做童年的梦，或偶尔回一回身，去记忆的园里撷一瓣馨香，尽管是雾里探花，则别具朦胧之美，似与仙游、若与神往。比如微风“吹皱一池春水”，尽管难为大浪，却也悠荡涟漪，平添活力。比如渴口啖梅，尽管杯水车薪，却也提神清心，润肺生津。
为此，我精拾了一捧春的落英，抱来了一捆夏的热情，摘取了一篮秋的诚实，再融一瓮雪的纯洁，糅调成了一组乡土风味的小文，谨献给爱我和我爱的人，以偿我画瓶的夙愿，以兑我串露的诺言。
一、杨柳岸晓风残月
——记家乡的那条小河
美丽的杨柳河像一把银梭，默默不停的编织出了沿岸人们的一个个彩色的童年，就像是一杯杯风味的村酿，回味绵长，令人难忘。
每当垂柳滴金之际，无论你身处何地，只要是杨柳河流经你的家乡，只要你折过她岸上的柳枝做过柳笛，只要你在她的身边捣过练、槌过衣，那么它的浪花总是会挂着你童年的露珠——悄悄的在你的心里绽放......
儿时，我家门前的河滩是由白色粗沙淤积而成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河水清澈见底，每到春季，整个河湾远看就像是一条轻柔的白练，在微风中飘动，近看还绣着“呷浪之鳞，曝沙之鸟”。
当朝阳披着霞帔去拉轻纱般的晨雾之际，一嘟噜一嘟噜的鸟鸣已挂满了两岸的树梢枝头，若逢晨风乍起，薄雾则会随之轻飘，沿岸的绿绦则会在这一串串的天籁声中，则会在那粼粼泛金的水面之上轻摆细摇，仿佛神话中的洛神临波、仙女舞蹈......
我常于河里捉很多的鱼蟹，给父亲下酒，记得有一次我顺流而下，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儿的河床是较硬且很细腻的黄泥，有十几个精光的同龄，往较陡的岸上撩水，然后他们上岸坐着往下滑，真比现在的滑梯有趣多了。黄泥里没有杂质，而且是以水润滑的，屁股是不会发热受伤的。后来爷爷告诉我，那儿叫老龙湾，常有棒槌鸟叫，我问爷爷什么叫棒槌鸟，爷爷说，那只是传说中的一种鸟，有人参的地方才会招来棒槌鸟，因为人参俗名叫棒槌。接着，爷爷还给我讲述了一个美丽的故事——
相传很久以前，有一个为地主家做豆腐的长工叫王二，他三更天便要起来去老龙湾担水，一天，当他刚来到岸边，就听到对岸的树丛中有两个小孩在说话，一个说：“听说龙王三太子为赴蟠桃会，要到这里来沐浴净身”。另一个说：“我俩也趁机下去洗洗吧，据说能增加百年的修行呢”。正说着，忽然一阵清风刮来，搅着河水而去，接着王二便看见两个小胖孩，戴着闪闪发光的红兜兜，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水中。王二觉得很奇怪，便急忙回家告诉了双目失明的老母亲，母亲听后，便让他赶紧回去往家里担水，后来王二的母亲因为用了这天的水洗脸，竟把眼睛都治好了。
爷爷还告诉我，那儿的土硬，适合螃蟹打洞，所以那儿的螃蟹很多。我说那地方的洞我试过，太深，我的胳膊不够长。爷爷却笑了起来，然后他用手比划着告诉我：“螃蟹不再洞的最里头，他是在洞的中间卧着的，你先把手伸进去碰它一下，然后用手堵住洞口，等一会儿它就会自动地从洞里爬出来”。
爷爷是我童年的天使，春天的早晨，他总是喜欢叼着长管的烟袋，在河沿儿的柳树趟子里溜达，望着那喳喳叫着的鸟儿告诉我，这是“牛大眼儿”，那是“花皮探子”，那是“虎皮鹩子”，“你看，那趴在树干上的大嘴巴花鸟是‘叨木官子’”。还有什么翠鸟、野鸭子等等。我真想捉到几只玩玩，遗憾的是爷爷从来没给我做过一件捕鸟的器具。
逝者如斯夫，转眼间我已是一颗贮满风雨的果子了，已离开家乡几十年了。曾有一次我在儿子家哄孙子，当淘气的孙子令我无计可施时，我便给他讲述了我童年时的杨柳河，殊不知他竟然听呆了。今年孙子已经十岁了，为了寻觅杨柳河的故事，他常常“挟爷爷以令爹爹”，要去老家捉老龙湾的蟹，喝老龙湾的水，实在拗不过他整天的“无赖”纠缠，于是，我们于丙申年暑假里的某一天，爷孙三代人终于驱车去寻梦了。
我还以为鬓毛易衰而乡音难改呢，及至故乡才发现，原来乡音比鬓毛改的更快。
由于“八国舰队”的入侵和“地方豪强”们的扬帆，小河惨遭蹂躏，他已失去了当年少女般的纯净与美丽。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却是一个生满了疮痍的疯丐婆，它流淌着脓血，躺在那里抽搐着、呻吟着......
几棵秃顶的老柳，无精打采地站在岸边，于浑浊的空气里晒着那灰色的太阳，河水的脸昏黄而憔悴，几只麻雀缩头缩脑地蹲在枯槁的树枝杈间打着瞌睡。什么洞啊蟹呀，早已被污泥浊水掩埋。什么“叨木官子”、“花皮探子”、“虎皮鹩子”，更不知飞向了哪里，只有坝坡上一堆堆废弃的塑料皮膜不知好歹的向我们展示着它们于风中的神彩......
孙子的梦破碎了，他说我骗了他，我羞愧、我难言、我后悔，我虽然像当年爷爷一样长着满腮的胡须，但我却没有资格再向我的孙子讲述杨柳河的故事了，我酸楚、我伤怀、我悲凉......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