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者

第六十六章

又一次意外

舒守伦著

     古一鸣寻找吕禅的途径太有限了，他只能在新镇这个狭小的范围内作一些无用的寻找。她的手机关机，他根本就无从得到她的信息。她在新镇没有朋友和熟人，他无法从其他的人中得到有关她去向的线索。她的老家在北方，古一鸣也只是知道她是从老家来到新镇的，知道她长期生活的那个城市的名字，知道那个城市离新镇有几千里路，还知道她家里没有亲人，只有一个早已出嫁的姐姐。他没有她姐姐的电话。他也想过到她的老家去寻找，但目前他还不能这么作，路途遥远倒还在其次，主要原因是他拿不定主意该不该那样作。她离开了他，她也在寻找；她在寻找什么？一个惊恐不安的灵魂，寻找的不会是另一个惊恐不安的灵魂；她寻找的，是另一个属于她的安全的港湾。他即使寻找到了她，又会怎样呢？他会让她的灵魂安宁下来吗？她要是能找到更安全的港湾，古一鸣又何必煞费苦心把她找回来重新回复她恐惧的日子？他的思绪极端矛盾，有时又想到了不该去寻找她。你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一个沉浮不定的微小的生命，你能做出什么让惊恐的灵魂放心的事情来呢？

这一天，古一鸣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倒在床上。他很累，又睡不着。 混乱不堪的思绪里装满了世俗的观念，每一个世俗的观念都像是一根绳索，一旦被那些绳索套牢，深渊就离你不远了。他用意念把情感变成了一根皮鞭，又用意念挥舞着这根皮鞭，试图把思绪中那些世俗的观念一个个赶走，可是那些观念却顽固地占据着它们的地盘，它们像嗜血的幽灵，在他的头脑里啃食着他那脆弱的灵魂。他忍受不了那些幽灵的搅扰。他又翻身起床，想找一点事情来干。他去找他喜欢的书。每一本他喜欢的书里都像藏着一条响尾蛇，刚刚拿起那本书来，那条响尾蛇就伸出头来咬他一口。他丢下书本，去泡茶，去点烟，他要去做什么，响尾蛇就变成什么，或者说，那件东西就变成了响尾蛇，手一挨上去就被那条毒蛇咬一口。

     他不顾那条毒蛇的穷追猛赶，还是打开了电脑。他见到了在他和吕禅的微信小窗上，吕禅给他留下的一封信。吕禅上次加入了他的微信小窗后，私信对他们俩等于形同虚设，他们每天都直接见面，他们不需要在那玩意上聊天。他们从来没有使用过那个私信，也使得他忽略了她还有他的私信。她终于从这个私信上得到了吕禅的信息！他兴奋得心都要跳出胸膛来了。他迫不接待地读起那封信来。

吕禅在信里写道：一鸣，我在信里给你说几句话。你还记得一个叫“宁静”的网友吗？今天，我用她的真名给你说话。我在网上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改了性别，原谅我，原谅

 我给你造成的误会！

我去看望了杨玉娇，她告诉我，你也看望过她。她说，你很想念我，你希望我回到你的身边。那晚，回到住处，我喝了酒。我平生第一次喝酒。我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拿起桌上的小刀割我手腕上的皮肤，小刀割破皮肤的那一刻，我不害怕，也不痛苦，反而觉得是享受，享受解脱，享受死亡前的安宁。

我喝得太多了，我拿着小刀的手软弱无力，没有力气往皮肤的深处割动了。酒精救了我。我倒在住室的地板上了。像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了，只不过过去我是为了我恨的人去死，而这次则是为了我爱的人去死。

一鸣，原谅我吧，我向你隐瞒了那么多事。我不敢把那些事向你说，我太爱你了，我怕你知道了那些事你就不爱我了。我来到新镇，打定主意是过独身生活的，我不指望有真正爱我的男人。我遇到的男人伤了我的心，他不把女人当人待，女人只是他发泄兽欲的工具。我认识了你，真正理解了什么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你把我当成你身上最尊贵的一块肉，是你的肋骨做成；你说我是你的眼睛，是你的心脏，有了我你全身都焕发出了活力。我知道你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你让我得到的却比我这几十年所有得到的还要多。给你在一起，我寻到了幻想中的幸福，有了安宁的日子，结束了担惊受怕的生活。我多想和你长期厮守啊，多想天天见到你可亲可敬的面容，多想时时刻刻伏在你的胸前，和你同醉同乐同忧。

       可是，我还是决意要离开你。当我知道那个人像鬼魂一样又缠上了我的时候，我就作出了离开你的决定。我跟他生活了三年。他是有老婆的人。他占有我，我算是什么？在认识我的人的心目中，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我扮演的角色，无非是一个坏女人的角色。他是魔鬼，我也跟着成了魔鬼。可是有谁能知道，在那个魔鬼的魔爪中，还有一个女人的冤魂在呻吟！说什么都晚了。我跟他的时间太长了，他改变了我的性情，他让我变得逆来顺受。我对他充满了幻想。我指望他能多少有一点良心，能对我好一点。我幻想佛主能够救出我的灵魂，也救出他的灵魂。我天天念佛，为我，也为他。

我没有把我不光彩的经历给你说，我本来是应该告诉你这些事。原谅我吧，原谅一个可怜透了的女人无奈地欺骗了你！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受苦受难罪有应得。当我发现他就会死去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救助他的念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减轻我自身的罪过。我给他治病和生活的钱，只是想救活他，还幻想着他改恶从善，从新做人。可是我错了，我感化不了他，改变不了他。他进了局子后，社会上一下子流传开了好多风言风语，我怀疑都是他信口胡说掀起的风浪。他毁掉他自己还不够，他还要找人来为他殉葬。我是为他殉葬的女人，我连累了你，你也成了为他殉葬的人。

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不能看着你无缘无故地卷进一场所谓的桃色事件中不能自拔。我离开了你，所谓的桃色事件就不攻自破了。我已经连累了你，我不希望看到我的罪孽不断地加深。

没有谁能解救我，你也不能。我命在我，不在天地。上帝只救自救的人。你不要为我担心，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会学着变得坚强。

我不值得你爱，忘了我吧！

………

读完了那封信，古一鸣的眼睛变得模糊一片。他把头低垂下来，伏在电脑桌上，泪水成了一片汪洋。

作者，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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