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远山

——仅以此文献给艰苦年代为了矿山建设的父辈们

文/神羊

诵读/梦璐 快活林 李红琴 李严 小小坚果 孙平 雪绣冰绮

本期主持/梦璐

引子

他高高的个头，瘦瘦的身板，轻度的驼背，在荒山野岭奔波了近40个春秋。他不是党员，也没当过什么劳模，得过什么奖状，壮年时当过手动钻班长。到61岁退休时，还是四级工，挣54.81元。他性格开朗，直率倔强，即使有七个孩子住九平方米小房，也很少有愁丝挂在脸上。他干净利落，梳着和更夫不太相称的背头，下颏也经常刮的锃亮，粗衣布衫也很少沾上泥浆。当生活宽裕了，儿女们能够自立的时候，他带着欣慰，带着对儿女和故土的眷恋，悄悄走向了远山，走向了他熟悉和工作过的地方。他就是我的父亲李信，鹤岗矿务局地质勘探队一名老勘探工人。

一

当我还未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因年龄和身体健康状况，就不再从事繁重的打钻工作了。但他没有离开钻场，开始了既孤独又寂寞的漫长的看钻生涯。岁月河床冲去了我很多记忆，但儿童时代经常跟父亲到野外看钻的情形，总能扬起我记忆的风帆。第一次跟着父亲去看钻是去兴安台。那时，七八岁的我第一次坐上了具有诱惑力的矿区通勤小火车。还没有看够窗外的景色，火车就到终点了。父亲领着我穿过高耸林立的井架煤仓的兴安煤矿，沿着弯弯曲曲的荒原小路走了很远，才来到一个旁边矗立着高高钻塔的小板房前。看到父亲后，工作了一天的工人们，嘻嘻哈哈的夹起饭盒子就要下班了。他们七嘴八舌风趣的逗我：呵！来个小接班的啊，你们爷俩想挣两份钱呢？第一次来到钻场，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新鲜。钻机旁有各种螺丝、铁垫，还有一种最引我兴趣的灰黑色的石棒。我好奇地问爸爸：这石头怎么还有圆的？像个棒子似的？父亲告诉我：这是钻机打钻打出来的岩石标本，经过化验，可以知道里面岩石和煤的成分。根据煤层的厚度，以后要在这里建矿采煤。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建矿呀，采煤呀，我只知道那石头圆圆的长长的很好玩。在钻场的不远处，有一条很宽的大沙河。湿润的沙滩上有很多鸟爪子印。不远的芦苇塘处还有几只白色的长腿大鸟站在河边缓缓流动的水里。不时还瞪着小红眼睛向我们这边张望。父亲告诉我：那鸟叫秃脖子老等。学名叫白鹳，它将粉红色的爪子伸进水里做诱饵，等小鱼游来，就用尖尖的长嘴巴把小鱼捉住吃掉。当初我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心想一个鸟，还这么聪明？夜幕降临了，晚霞将余晖洒在无垠的原野上。深绿色的草皮泛起了一层层金色的波浪，很远很远处有几间茅草房在冒着炊烟，整个荒原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暮霭中。晚上我紧挨着父亲躺在了用木板扇搭成的床上，枕的是用旧衣服包住的砖头，铺的是钻工的破棉袄，盖的是父亲的棉大衣，白天跑了一天。我一躺下就睡着了，半夜醒来看到外面黑咕隆咚的，只有一轮弯月和几个小星星从板缝儿探进头来。远处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狗吠声。夜风吹得野草唰唰作响，我虽然从小胆子大，但还是把身子和父亲贴的更紧了。

上学以后每到星期天和节假日，我和弟弟便跟着父亲去野外看钻，看钻的地点是随着勘探新区的搬迁而转移的，钻机搬迁后或打完钻暂时不搬迁的钻，都需要有人来看护，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作业地点更难以固定，南山获胜屯、大陆红旗井、老山头、北大岭都去过。有时要翻山，有时要过河，有时要爬大露天。夏季郊外的景色虽然荒凉，但对小孩子却十分迷人，我和弟弟在钻场附近追逐着，奔跑着，或采花或套鸟，遇到小河泡子还能钓鱼摸虾，玩起来痛快极了。到了吃饭的时候，父亲就从木板房出来用手作喇叭喊我俩。那时带饭大多是玉米面锅贴，偶尔也有两盒面发糕，在炉子上一烤黄洋洋的，一咬咔咔直蹦渣儿，吃起来十分香脆。到了冬天，看钻就不像夏天那么“舒服”了。简易的活动板房虽然堵了又堵，塞了又塞，那凉飕飕的冷风仍不知从何鬼怪处钻进来，白天倒不太在意，但晚间却显示出了它的威风。小房子里虽然有个大铁炉子，一觉醒来，穿着棉袄的后脊背仍冻的冰凉。记得我每次醒来，父亲都在捅炉子。火光映着他那苍老的慈祥的面容。怎么样？冷不冷？快起来烤烤火。我感到父亲的话语是那么亲切。“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这句格言，父亲有着最深切的体验。

二

文革期间，很多工厂停产，工人辍工参加了派性武斗。但父亲强烈的工作责任感和一个老工人应有的品德，促使他坚守在岗位上。1968年冬天的一个早晨，父亲领着弟弟去上班，在南山车站刚下车，就被一群手持红缨枪，臂带红袖章的人团团围住。面对着突如其来杀气腾腾的架势，吓的弟弟拽着父亲的棉大衣直往身后躲。你是哪派的？我这么大岁数了，哪派也没参加，我是去看钻的。他们用手电筒照着父亲，看是个老头。看什么钻，赶快回家吧，这里要打仗了。后来才知道，当时总工、红联两派正在攻打南山大楼。但父亲领着弟弟，还是绕着道奔向了距南山五里之遥的钻场。在那里也清晰听到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当时经常有人趁着武斗之机到钻场寻畔滋事，强拿钢材。但由于父亲对工作有高度的责任心，把小件藏了起来，日夜加强巡视，在他的工作范围内没丢过任何钢材和钻机零件，保证了钻探工作的正常进行。

记得在一个夏天，钻塔搬到了新一工人村新井小学附近。正直父亲当班时，一个老农民拎来了一篮子黄瓜和西葫芦，要求父亲换两根管材打水井用。父亲婉言谢绝了。当然，父知道这初夏的一篮子蔬菜，对于一个生活贫困家庭所应有的价值。丢两根管材找领导谈谈，也是能够原谅的，或根本看不出来。但父亲选择了前者，选择了一个老工人良好的职业道德。

三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被称为最可爱的人，在事业上做出卓越贡献的人被称为时代骄子，在坚持井下采煤的人被称为“采光者”、“太阳神”。但在那偏僻的钻场看钻，在那似乎与世隔绝的荒山野岭披着星星，顶着月亮，不分节假日，日夜恪守在岗位上的更夫，又有什么美好的名称赋予他们呢？当然，像父亲和他的工友一样，默默地工作在更夫岗位上的人们，也不可能有什么追求美好加冕和荣誉的非分之想。看钻是辛苦的，由于路途遥远，地点偏僻，经常没有通勤线路。每班干24小时，也是工人们的最佳选择。每天，他们望着日出，又望着日落，望着绵延起伏的山岭，望着那油绿渐黄的沟塘，望着那淅淅沥沥的春雨，望着那丰腴而又刺眼的雪原……那时候社会还不太进步，物质也不太充足，父亲既不认识半导体，也没有钱买块表看个钟点儿。但他凭着常年野外观察自然的经验，基本能准确地判断出什么季节，什么时间天亮，太阳升到什么高度，投影转到哪里是哪个钟点儿。看钻是艰苦的，经常遇到过煤不好烧。有时钻塔搬家没有来得及送到。或看钻板房没有来得及搭上，附近找不到水喝的情况。

季节是无情的，天气是无情的，但父亲是从旧社会的苦难深渊中走过来的人，他想到的是一个更夫的职责，他想到的是一个工人的良知，他想到的是领导对他的关怀（每月固定的20元救济款）。他也一定会想到家中久病的妻子，和那七只翘首待乳的小燕儿。在长期的看钻生涯中，父亲克服了一切想象中的困难，也克服了一切没有想到的困难。然而，他有一样却没有克服——既是伴着风餐露宿中的二两散装白酒，也能品出味道的“握手牌”香烟。他在那酒中似乎品味着生活的甘苦，透过那云雾缭绕的烟，似乎看到了生活的明天。

结尾

父亲似乎没交过朋友，但却有几个要好的老同志偶尔小聚家中谈天说地，但从未见慷慨招待过他们，清一色的君子之交。父亲年轻时在饭馆做过堂官，但一辈子没单独下过饭店，到了73岁的晚年也是如此，即便饭店就在家门口父亲退休后酒量增加了，每天三顿，但仍是鹤岗散装白酒。他虽然有气管炎，但烟仍然没有戒掉，不过从“握手”、“蝶花”升到了“嘴葡萄”。父亲属龙，他和他的同龄人具备了龙的钢筋傲骨，和敢于征服一切困难的无畏精神。……高高的钻塔似一座座丰碑，矗立在远山，父亲去了，他走向了远山。

附记：

1989年10月写于鹤岗此文1990年获由中国煤矿文化基金会与中国作家协会联合举办的全国第二届“乌金杯”三等奖。

【作者简介】

李国立，笔名神羊丶老椰子。黑龙江鹤岗市企业退休干部，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方圆艺术》候鸟群主。十年来冬季在海南养生并组织候鸟文化活动。

【主播简介】

【苏河清音】有声文学平台主创团队

一、主编:快活林

  副主编:黑骏马

              黄启发

              陈世东

        主播总长: 梦璐

        主播副总长:月儿

二、作家团队

1.作家团(排名不分先后)

团长：彤星

彤星 沧桑 子晓 唐梦 巴人 白云翔 平实 神羊 青霜 高鹏 辽远 李凤翔 陈世东 栾殿国 黄启发 蔡伟 张天铎 王国清 张家祥 张玉仁 张乐清 方秀华 施伟远 笔融 老舟 诗农 陈铠 平安就好 漓帆 孙宝华 张琳 雨亭 冷月 李红琴 杨福旺 刘彦忠李胜斌 宋军 左涛鹏 冯春鸣 谢琥 红煜 红枫 毓影 香乡 司雁人 独善其身 姜岳岩 满江红 骆鹏展 空谷 陈佩璋 刘伯华 张培义 常工 星空 朱益群 山石 真命天知 一剪梅 梁霜 袁吉典 老革命 尚水 雯煜 孙平 艾日 日月星辰 严峻 牧歌 杨立新 黄金鑫 梅竹 雪绣冰绮 心畅日方新 石芳妃 中隐闲庭 光明使者 老湾 咚儿 只想做自己 潇洒人生 风和景明 踏雪 南子苏 邴文侠 优雅 清山 踏雪 李启明 汪泽 梦回警营木棉树下 张俊杰 仲瑞 孙平 莫先生 云逍遥 战士 孙大圣 吴尚 潘旭东 津门居士 李振和 西子 高山流水 诗寄远方 三生有幸 梁姗 郭大侠 心声孙振彦 中国泓 雨杉 有梦就有远方 爱晨

2.文学顾问团(排名不分先后)

团长：齐英华

彤星 齐英华 神羊 沧桑 子晓 老湾 张家祥 栾殿国 刘伯华 巴人 陈世东 常工 陈佩璋 杨福旺 辽远 踏雪 汪泽 张俊杰

三、主播团

团长：白桦

梦璐 月儿 温柔 快活林 梁山好汉 并非不同 张丽 上善若水 白桦 缘来是你 灵感 黑骏马 老革命 李红琴 晨光暖阳 黄启发 逗号 雯煜 李严 牧歌 雪绣冰绮 安宁 石芳妃 中隐闲庭 咚儿 贝文 冬日艳阳 七色云彩 星空 漓帆 任泉峰 艾日 梦回楼兰 水 上善若水 高鹏 红煜 雨亭 孙平 月光如水 平安就好 宏徽 香乡 清山 大梅 独善其身 小鱼 尚水孙婕 梅竹 觉缘 优雅 清山山石 涛声依旧 青羽 幸福在敲门 瑞雪 徐静波 美丽秋天 婉儿 心里的鱼 郭大侠 雪莹 紫水晶 潘旭东 涛声依旧 玲珑 单言 平安就好吴尚 傲雪红梅 小小坚果 燕子 君铭霞 快乐虎有梦就有远方

3.特约播音朗诵艺术顾问团:

团长：牧青

    牧青 白桦 向东是大海 梦璐 缘来是你 七色云彩 星空 黑骏马 月儿 静水流深 天道

四、评论部

部长：平安就好

神羊 红煜 平安就好

五、摄影书画部

部长：梁霜

梁霜 佟冬人 高鹏 狄国龙 张娟 王漓江 黄启发 老湾吴叶生。

六、文宣部

部长：李红琴

李红琴 快活林 雨亭 红煜 张培义

七、音频校对部

部长：雯煜

八、文字校对部

部长：红煜

张培义 老王 快活林

九、技术部

部长：并非不同

并非不同 黑骏马 梦回楼兰 张培义

［苏河清音］有声文学平台编委会

            2022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