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麦的晾晒入仓

清晨,算黃算割鸟的叫声慢慢远去,布谷鸟的叫声又连续不断,乡村的夏收,收割碾打己告结束,小麦的晾晒入仓工作正在进行。曾经的往事,还记忆犹新,象演电影一样,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还是生产队的时候,小麦的收割碾打和凉晒入仓,起码要延续一个多月,好多工序还是依照老辈的方法。人工用镰刀割麦,用架子车或牲囗车往回拉运,人工摊场,牲口拉上石碌碡碾打,翻场,起场,扬场,搭秸子,在土场里凉晒小麦,上公粮,分口粮,入仓留籽种及牲口饲料。
那次在清理药铺大伯遗物时,有一本一九六一年的历书,大伯在上面记录着,他们家四口人,当时分口粮小麦的情况:五月三十日分麦二十五斤,六月七日分麦捌拾弍斤,六月九日分麦一百零九斤,六月十二日分麦五拾柒斤,六月十四日分麦伍拾五斤。

那时候生产队有五个小场,都在村子的西边。记得场边那几颗老皂角树,旁边有个小场房。五保户老夏去世后,就用其中一棵皂角树做的棺扳。那几年先是干旱,收麦时又多雨,那种老式的操作方式赶不上需要,小麦在杆上就出了芽,根本没有好天凉晒,年龄大的人可能还记得那时分出芽麦,在家里土炕上填柴往干的烘。后来老支书向上级汇报,调来外国进口脱粒机支援试验,十几个人在后边用木杈往上扔,前边十几个人往前挑代搭秸,好几个人在旁边装净颗。转眼间一个个大秸子就脱完了,那批小麦虽然有的出了芽,但总算抢收了回来。从此以后,再没见过那么先进的大型脱粒机。
这里的人有一句顺口溜:进了沟北城,孔明和十三能。这二位老前辈,就是村中当时的精英人材,摇耧铡草揣麦简,编文谱诗写对联,观雲报雨非等闲。那时候场里凉晒小麦,一到下午,发现紫荆山顶开始冒雲,只要他二人发话,场里人赶紧收麦,刮扳刮,拥扳拥,后边人赶紧往堆的扫,装袋扛抬不能停,紧跟着后边雷雨己来到。人们称半巷大伯是三国的诸葛孔明,老保管一职年年都选他。
从六十年代后期开始,生产队的大场移到了村子东北,盖起了宽畅的大场房,靠外边还隔了一间小房,内边还盘了个炕。生产队收的麦,都堆在场房里,能有一米多高,由于没有好天凉晒,隔两天就要好几个人翻倒一次。那时候讲的是抓阶级斗争,当时被称为五类份子的人不能进入麦场。由老军人担任瞪眼哨,黑白守护在那不能离开。那位后来平了反,获得全国交警勋章的上辈子,当时耍笑说:给我戴这帽子是冬暖夏凉,为什么呢?冬天下雪寒冷,开会学习不让他们进去,只有呆在家内暖炕上。夏天,龙口夺食,天气炎热,但遇刮风下雨,场里需要加班,他们只有躲在家里歇凉,这就是他所说的冬暖夏凉的歪理,想起来让人好笑。

遇上好天来了,那碾得光溜溜的大土场里,小麦晒得满满的。趁太阳红,干活人多用耙搅几次,有时把两个宽耙并在一起,拉着一圈挨一圈的转。记得那时晒小麦,一般的好天都需要晒两天。晒好了,老保管用手抓一把,把几粒放进口中试着咬,你听,那轻脆的嘣嘣声,是小麦晒干后的声音,方算合格。扬净装口袋,套上几辆牲口车,车前边还插着红旗,拉到县城西关粮站先交公粮。那时候我们都还年青,要把最好的粮食先交给国家。好不容易排队到跟前,一验级二等,大家心里高兴,扛起一百多斤的口袋,顺那长木板上,一口气就冲到了顶上。在下边就提前解开了口绳,手一松,哗哗声就倒个精光。回来的路上每次都赶个天黑,鞭子在空中一甩,清脆的吧吧声响起,伴随着欢快的歌声,几辆车争光恐后向家驶去。

每天场里下午收麦时,热闹特别。大家看,那么多人刮的刮,还有一人拉着绳,一人掌的拥板,使劲往大堆上拥,跟前再有两个人用木铣往起窜成大堆子。大家看那边怎么啦,那么烫的麦堆,东巷大哥将腰腿埋在了内边,热得头上直冒汗,用毛巾擦得不停。原来他患了坐骨神经痛,腰及一条腿痛得历害,无法干活,连睡觉都痛得钻心。听说是以前修王河水库时,他是民兵突出队队长。那是一个大雪交夹,冰冻严寒的冬天,水库排水的管道露水。情况紧急,要不及时处理好就会决开。那么冷的天派谁下去都不行,他一咬牙,连衣服都没顾得脱,就跳到了那冰水中,赶堵好露水,他早已冻得面色发青,浑身打颤,在大会上虽然被评为劳模,但落下了这个坐骨神经痛的毛病。
那安乃近,当归丸等一次服一把,胃都吃坏了,但痛仍止不住。别人给他传了这个方:法,用刚晒过正发热的小麦外熥。大家还别怀疑,这方子还真灵验,那寒气从毛孔隨汗逼出,一次比一次痛疼减轻,竞然能正常干活了。生产队干部和群众,都知道他得这病的原因,每天收麦时,就帮忙用热麦把他自腰以下埋起来,帮他热熥。你看,还有人专门给他擦汗送开水,要不然会把人晒中暑,又不能给他搭伞,在众人的协助下,经过那个晒麦季节,终于帮他治好了这个顽疾。也就在那个凉晒小麦的时期,我那位只知一心为群众谋福利,不畏艰难险阻,酷暑严寒也顶着上的老丈人,也得了这种坐骨神经痛,也是夏天,但有一老医让他躺在那个小火炕上,把麦麸和中药麻黄混合,将腰腿埋住,把炕烧热,每天用这方法熥,也把这病治好了。可见一切风寒引起的腰腿痛,用热熥达到经络通暢,寒气隨汗而解,则病自然可以治愈。

一九七八年以后,农村土地责任到户,各家人不分男女老幼,抽空都到地里干活,工人下班了又到了地里,学生逢星期或放假也来到了地里。加之那几年风调雨顺,又精耕细作,家家小麦都获得了丰收。马沟渠煤矿那蓝球场,水泥巷道,都成了沟北村人那时候凉晒小麦的好地方。 那些工人,干部,曾经都在我们村住过,为农民凉晒小麦暢开了方便之门。好多离矿区近的户,都把碾打好的麦颗,用架子车拉到那里。先一晚就摊开,一家挨一家,遍地黄灿灿,丰收的喜悦,刻在了每个人的笑脸上。晚上家内的大人们,都睡在自己的麦子旁,白天劳累了一天,刚躺下就睡着了。谁能想到,那一晚遇见了哑吧白雨,一点声响都没有,顷盆大雨把人们从梦中淋醒,下班的工人们也赶来帮忙,不管干湿一齐往口袋里装,才避免了大量小麦被洪水冲走。为什么人们曾经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挨门。 马沟渠煤矿和沟北村是好邻居近邻,好多孩子曾经都是在村里住时出生,或在村上小学上到了九年级,许多农民和工人都有了感情,平时家里有什幺事,都象亲戚一样走动,到小麦收获的大忙季节,都跑来帮忙。你看那白天收割小麦的场景,那个是工人及家属,那个是农家主人,你能分得清吗。那几年家家都变富啦,到休息时大家坐在一起,那竹笼里的软白蒸馍递到了手里,那碗里的稀油辣子夹在扮开的馍内,再少撒一点盐,你看大家吃的多香,你看那嘴唇都染成了红的。那一捆捆的啤酒拆开揭开了盖,递到了对方的手内,你看他们谝的多热闹,气氛多和谐。

赶到九十年代,马沟渠煤矿发展特快,沟北村的住房建筑也向矿区靠拢,家家都有了盖扳平房,麦子收下来再不到处拉着凉晒,早晨往平房上一摊,中午从地里回来搅上几回,只要天没事,下午从地里回来趁凉收麦。平台上一般都有房子,那铁皮粮屯就放在内边,一层有一米高,上面还加一层。一年年积累,家家除过上交公粮,那一家不攒个几千斤。说个丑话,就是遇见个荒年什么的,家有余粮心不谎。
自从平原地也栽满了花椒树,人们都忙着抓钱,好多农民都给儿女买车买了房,有好多一家人都住到了城内,粮食越种越少了,曾经那家家粮囤冒尖的现象慢慢少了,村里大部分人的粮囤己经清了底,开始与粮店打开了交道。我买的那种面粉,每袋115元,那位说他买的面粉每代l20元。

粮食是人们生活的必须品,有了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心内就会踏实,老农我希望:有地的朋友,种粮千万不能放松。
隨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今年小麦收割脱粒,完全实现了机械化。一大片小麦,一两个小时就收割结束,那两户人家直接将小麦放进拖拉机大箱中,又直接拉到那边还未使用的水泥路上。两天,几千斤晒干的净麦就入了粮仓,这么快的速度,让人兴奋不己。


作者简介
高克勤,陕西韩城人,乡村医生,喜欢诗词创作,不顾年时己高,继续提笔推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