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县第一个乡村女兽医 ——杨文梅
王忠珍
在淮安县车桥镇原泾口公社(乡)北片十几个大队(村),淮城镇张庄、城南、运东等村组,许多上了年纪的村民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女兽医扬文梅。特别是有关村组过去做过集体饲养员的老人对已退休多年的女兽医杨文梅有深切的怀念感。
原泾口、淮城兽医站有那么多兽医,为什么群众对杨文梅如此青睐?原因有两条:一她是女同志,女人做乡村兽医,当年不仅在泾口公社,就在全淮安县,一位女同志成为走乡串户的民间兽医,这是打破农耕社会千年旧传统的不大也不小的“新闻”。虽说,当年淮安县兽医站也有个别大专院校毕业的女兽医,但她们从不下乡为农民牲畜防病治病,只在城里办公室、实验室搞牧医工作。这些城里“大小姐”,农民是见不到的。所以作为直接爬猪圈、进牛舍、入禽栏,执手搞畜牧兽医工作的女兽医杨文梅同志就必然成为泾口、淮城兽医站“新闻传奇”人物了。
杨文梅同志是1967年车桥农业职业中学高中部畜牧兽医专业班毕业生,她们的几位老师是江苏省农业大专院校专业毕业生或进修生,也有从淮阴农校教师中下放到车桥农职中的高等院校毕业生。这几位教师中有人在乡镇兽医站曾从业数年。经这些有专业理论知识,也有实践经验的老师四年(学制三年,因“文革”推迟一年)专业培养后,他们回到原公社,多数相继被录用进公社兽医站,成为有县主管局编制的乡村兽医。有的人还当了兽医站长。这个班毕业生中女生三个,只有杨文梅坚守初心,摒弃女人不当兽医的偏见,决心做一名农村兽医。先从大队赤脚兽医干起,1970年进入泾口兽医站,成为主管局编制内的全淮安县第一个乡村女兽医。
勤学苦练
我们知道,虽然兽医是人医的鼻祖,但兽医等于小儿科医生,比人医难当。因为牛、马、猪、禽、猫、狗不会讲话,全靠兽医的基础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
杨文梅在“车农”上学时下村实习过,后在大队当三年“赤脚兽医”,为他家所在的周围村庄农家生猪看过病,家禽打过防疫针。到公社兽医站成为正式局编兽医后,一下子工作压力比山大。
1970年时,泾口兽医站能搞业务工作的只有五人,其中还有三人是外公社调入的兽医,当年正值农业学大寨高潮期,各公社响应毛主席“一人一猪,一亩一猪”的伟大号召,大力发展养猪事业。以泾口公社为例,24个大队,9000多户,3.9万人口。全公社(乡)生猪饲养量稳定在2.8万头左右。户均养猪3.1头(生产队集体养猪占多1/3)。当年口号是“养猪不赚钱,回头看看田”,农作物施肥主要靠猪作肥。化肥仅仅是“撒糊椒面子”。机械化几乎是零,主要靠耕牛(水牛)耕耙地。每个生产队都有2一3头牛,田多的达5一6头。为牲畜防病治病的业务工作面广量大,兽医站压力很大。
杨文梅一进站,站长就让她包片分担东作、傅吉、泾口、前进(现为泾前)四个大队(村)的牧医业务工作,有意给她加压力。客观上兽医也紧缺。杨文梅同志义无反顾地接受工作,尽管她的包片村和男兽医一样多,她不讨价还价。她知道,要做好工作,作为刚站的兽医首先是注重勤学苦练。
当时她有小孩缠身,老公又到公社卫生院上班,为了工作,她必须牺牲家庭利益。把孩子托小姑子照应。自己背着出诊箱,整天走村串户,为猪牛看病。开始群众看见女兽医下乡,穿着学生服,十指尖尖的文弱书生样子,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她,心中嘀咕,女人当兽医能行吗?然而杨文梅把压力变动力。白天常常跟着老兽医到生产队阉割公牛、生猪。不害羞,不怕苦,不怕脏,见缝插针,力争多动手。特别是阉割母猪技术难度大,理论尽管熟背于心,没有实际操作经验,永远是个“谜”。万事开头难,她胆大心细,在老兽医指导下自己动手,从实践中摸索经验,阉割母猪逐渐由不会到会,由操作慢到熟练快速地取出母猪卵巢。
在兽医工作中,阉割母猪是兽医最难的外科技术活,群众见自家猪摁在地上时间一长,就“咂嘴”,怕猪内脏伤害大,有人毫不客气的说:“你这个女兽医能不能干这份工作?猪被你‘揉’死了,怎么办?”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脸不红,气不粗,只是心平气和地埋头干着她的技术活。阉割公牛又是农村兽医消耗体力,技术精湛的外科大活、重活。这种手术,在农业大专院校都是把公牛保定在完善坚固的钢管保定架中,消毒麻醉后,兽医再用锋利的手术刀取下公牛一对大睾丸。而在农村,多年传统就是由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左右推按站着的公牛。阉割时要在几分钟内结束手术,且越快越好,这就要求兽医技术纯熟,体力棒,动作快。阉割公牛男兽医尚且有人胆惊,女兽医可想而知,面对一头粗壮、力大无比的两千斤左右体重的大水牛,不说割它的卵蛋,就是看着它瞪着一对大眼,恶狠狠的盯着拿手术刀的兽医瞧,就让人几分胆寒了。
杨文梅这个弱女子,穿好工作服,拿出“杀猪打狗”的精气神,毫不畏惧敏捷地割了公牛睾丸。农村兽医在用手术刀割公牛睾丸时,一不搞麻醉,二无铁栅栏保定。公牛在疼痛时,拼命挣扎,两后腿又蹦又跳,这时兽医不能有半点畏惧心理。在场几十个看热闹的群众无不为她捏一把汗,而三、五分钟摘下公牛睾丸后,群众又无不以惊羡的目光称赞她胆大、泼辣、有技术,是个能干的女兽医,女汉子。
这类外科技术活要达到熟练程度,必须平时勤学苦练。例如阉割母猪,一个手指头伸到母猪腹腔中左右前后探索卵巢,到底是什么感觉?她把割下来母猪卵巢用纸包好带回家,放在茶壶中,茶壶里放上水,然后用右手指伸进茶壶内,慢慢地把母猪的卵巢顺着壶壁剔出来,反复练习。因为阉割母猪,手摸母猪腹腔中卵巢的感觉就像手指伸进茶壶摸取母猪卵巢一样感觉和操作程序,这是一门绝活。为母猪阉割,技术娴熟,时间短快,群众就满意。反之群众就“挠头”皱眉。这项技术活在农民面前俗称:“红脸汉子”活,技术差劲,群众当场就不顾面子批削你,因为他们心疼自家的猪内脏受伤。
给动物挂水施药也是一门高超技术。医生给人挂针,患者都是躺着或坐着配合医生操作,但动物是不听人话的,猪猫狗可以保定好,让兽医找静脉戳针,可是耕牛无法保定,也不容许人保定。就凭兽医精巧技术。把牛的颈静脉用手指摸到后,猛然准确地一针就要刺入静脉。如果动作不快不准,牛会乱蹦乱跳,不会让兽医还手重复刺针的。
为了熟悉地掌握这门技术,杨文梅在自家室内挂一根细草绳,把牛用静脉长针头针柄握在右手食指、拇指间,向悬挂着的草绳反复戳,练到一针就刺入草绳的精准度。这样为耕牛挂水时,用塑料管把牛脖颈子捆扎一下,使其颈静脉暴露如绳子粗,然后徒手猛戳这根暴露的静脉,做到“一针见血”,再接上加了药物的盐水瓶给牛施药治病。
杨文梅工作业余时间一有空就读兽医书籍,夜晚还挑灯阅读兽医教材、资料。有中专的、也有大专的教材。力求理论实践有机结合。从书本中找知识,从老兽医口中寻答案。由于杨文梅勤学苦练,经过数年努力,她的畜牧兽医理论知识和实际诊疗技术日臻成熟。她有两项技术绝活在兽医人员中广为流传。一是耕牛“瘤胃积食”后停止反刍,俗说不“转叫”了,她开大剂量消食健胃中药熬汤后给病牛灌服。用手中一把听诊器在牛瘤胃部位听诊,凭听诊到瘤胃蠕动声音可以判断病牛何时可反刍吃草了,准确度不会悬殊3一5个小时。二是夏天耕牛、生猪中暑放血疗法。牛、猪中暑后,体温会猛升到40多度,一般人都是先用冷水浇泼降温,而杨文梅施用韭菜叶小扁针在牛猪耳朵暴露的静脉上放血,牛也可在颈静脉大放血,经过适当放血后,病牛、病猪体温会在10分内降低体温5度左右,可及时抢救中暑的牛、猪,但放血量多少为宜?这就是扬文梅掌握的独家技术了。
爱岗敬业
女兽医杨文梅,在泾口兽医站工作后于1986年调到淮城兽医站,直至退休,前后三十几年中,都是到乡(镇)村组一线工作。由于工作性质的决定,兽医工作必须到村、到户、到猪圈、到牛舍、到禽栏。基层兽医工作,清一色是出诊,没有坐诊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农业生产,农民家庭副业,饲养耕牛、猪禽是农副业中的主业,当年农业机械化落后,耕地耙地全靠耕牛,农田基肥靠猪作粪。生猪饲养是群众唯一的经济收入来源。因为当年不给农民搞其他副业,否则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甚至遭批斗。每个生产队的一头耕牛就是生产队的一台手扶拖拉机,是全生产队农民的命根子,我亲眼见到当年有一个生产队死了一头耕牛,全队大部分社员都哭了。那时集体经济十分薄弱,1000多元买一头牛,他们买不起啊。
而社员家庭饲养生猪有两方面收入:一是猪作肥给生产队可以结算工分收入。二是猪养肥了卖给食品站,一头猪可以收入100多元,生产队还奖励100斤粮食。那时生猪出栏率低,一户一年顶多出栏1一2头猪,可想而知,如果谁家死了一头猪,对于这一户农民就是一次小灾难,死不起猪啊。鉴于这种农村农民实际情况,对于乡村兽医来说,工作压力不言而喻。而杨文梅同志是女同志,势必比男兽医负担繁重。她在泾口公社包片4个大队(村)1000多户,有3000多头生猪(指饲养量非存栏量)、120多头耕牛防治疫疾病工作都落在这个女兽医肩上。如果一户生猪生病了,一天要跑上门爬到猪圈里为猪打针两次;一个疗程,短的三、四天,长的一个礼拜。每天1000多户中至少有三、四头猪发病。有的年份,猪禽流行病高发,要日夜上门出诊。夜里背着出诊箱、打着手电筒,风雨雪天,也要去,而且群众随喊随到,好在有群众跟着跑,有安全感。但复诊时就只身一人,夜头早晚,女同志诸多不便,心里虽发悚,但行动上还得勇为,不惧困难,尽力做到让群众满意。欲是生产队耕牛生病了,对这个生产队来说那是天大的事,特别是农忙季节,耕牛一旦生病,就急坏了群众,也忙坏了兽医,容不得兽医半点懈怠。有时杨文梅夜里和饲养员一同在牛房里熬夜,要看着等一瓶瓶药水挂进病牛身体里,挂完为止。夏天,牛房里蚊子多,饲养员用“火狗子”着烟熏蚊子,杨文梅必须遭受蚊子叮咬、烟熏之苦。夜深了,到附近群众家躺躺。路远,病牛又未治愈,她不可能回家,也不敢回家。有的时候一连五六天就和饲养员在牛房里同吃、同劳动(喂牛,打扫卫生)。病牛治愈了,杨文梅精神才能彻底解放。
在东作村一个生产队饲养员告诉笔者说:“杨先生在我们牛房里三、四天,老是皱着眉,苦着脸。牛好了,才见到杨先生笑脸.....”。有时雨天出诊为农家治猪病,当年农村全是烂泥土路,一下雨,路滑,水汪多,坑坑洼洼。杨文梅不小心跌倒是常事,一个女同志跌倒后,满身泥水,她最多皱皱眉,爬起身继续前行,为人家生了病的猪打针治疗。跑的最多的人家有10数趟来回,有的群众很感动,非留她吃饭不可。
后来根据县多种经营管理局文件精神,要求各村配有一名“赤脚兽医”,由县、公社(乡)兽医站共同培训。这批“赤脚兽医”各自到村上岗后,大大减轻包片兽医工作量,也为梅文梅松绑不少。 1986年扬文梅调到淮城兽医站后,该站站长认为她从泾口养猪大乡来的,又把她包片到城郊边远养猪多的城南、路东、张庄三个村工作。她笑笑欣然接受,半个“不”字也不说。在为这三个村村民猪禽疾疫病防治工作中,良好的技术和热心的服务,名扬乡里。后来附近企事业单位和邻近不是她包片负责的村庄群众饲养的畜禽生病了,都慕名找她诊治,如运东闸管理处,有关粮食收贮库站,加工厂,刘湾村等地方。占用了她很多休息时间,杨文梅不烦不躁,无怨无悔,为这些单位和居民家庭生病畜禽及时救治。做了很多份外业务工作,博得群众一片赞扬。
授业带徒
杨文梅多年工作后,有较丰富的专业技术理论知识和实际业务技能,美名外扬。于是就有人通过亲朋好友关系,介绍自己家孩子或至亲后生跟她拜师学徒。
这兽医业务是一门专业科学技术,不能像工厂车间钳工,焊工等车间加工类师带徒业务。首先要对畜牧兽医两大类理论知识认真读书学习,在读好书基础上再到实践中边学习边实习。这样才能事遂人愿而事半功倍。
虽然旧时代民间兽医都是通过师带徒代代相传下来的。但那是因为旧时代地方沒有畜牧兽医专业学校,而且过去老兽医清一色是中兽医,加之群众文化落后,对许多畜禽疾疫病不了解,当年许多中兽医也不懂科学防治知识,只要掌握为家畜能阉割就当兽医了。现在是科技发展新年代,普通的师带徒学兽医,有很多难题。
扬文梅从实际出发,对碍不过情面介绍来的学生,科学施教,从理论到实践对学生安排了周密的学习程序,以“诲人不倦”的精神,辅教他们该读的书,手把手理论结合实际,使他们掌握了乡村兽医应掌握的常用技术技能,如畜禽常见病的症状、防治方法。以及学会公母畜的去势手术。並安排他们定期定时去淮阴农校畜牧兽医班听课。经过三年严格的“师带徒”学习过程,扬文梅共带出三名学生,其中一姓梁的徒弟系女性,后婚嫁上海。另外两名:一丁姓青年已到所在乡盐河兽医站工作了,一严姓青年现在淮城兽医站搞生猪白肉检疫工作。
由于杨文梅同志认真学习,踏实工作,近四十年的从业,多次被评为乡镇兽医站先进工作者。1994年江苏省人事厅、农林厅为了解决最后一批乡镇在岗农民技术员待遇问题,联合下文招聘所有50岁以下农民技术员为国家聘用制干部,在招聘考试考核中,扬文梅顺利过关,被区人才中心招聘为聘用制农技(兽医)干部。现已79岁高龄,退休在家,享受7000多元月养老金优厚待遇,过着幸福的晚年。
几十年风雨岁月过去了,她所工作过的村组群众没有忘记她爱岗敬业精神。老百姓最是现实主义者,谁为他们
办过实事办过好事就是好人。对于泾口、淮城有关村组普通种田人来说,这位曾经为他们饲养的牲畜服务过女兽医扬文梅虽然是个“小人物”,在他们心中却是忘不了的形象高大的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