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阳的粽子(散文)
文/北山虎//朗诵/笑梅
滦阳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驿站,在我上初二的那年等我。
滦阳是一座古城,也是我认识三屯营古城之后认识的另一座古城。从历史讲,它或许比三屯营更古老。原因是三屯营是明代戚继光建的,而滦阳传说是唐代何宗显的殿帅府。唐代名将薛礼,就是因此城名声大振的。
东门外,有一处苇塘,苇叶是供全村人五月节包粽子用的。迁西人节俭,粽子叶当年用过了,还要收拾好,第二年再用。唯有滦阳例外,因为有这处苇塘,所以滦阳的粽子在迁西最香。苇塘冬天裸露着收割后的茬口,都是平茬,齐展展的,显出了收割人的尽心和功夫。滦阳的文化生活当时特别红火,每逢值得欢庆的日子,总要在苇塘边踩高翘祝贺。记得那年我上年级的学长胡明华也化了妆,一个翩翩的公子模样,当时还用了他手中的扇子向我友好地示意,只是人已作古多年。
我原来在迁西中学就读,因为我父母的工作关系转到滦阳的。父亲是当时滦阳中学的校长,母亲是滦阳小学的老师。在苇塘旁边有我母亲的好几个学生,所以在以后的日子我对苇塘周围的宅院倍感亲切。
记忆最深的是马家和刘家。刘家的主人叫刘兴华,我叫他姨夫,姨叫马淑珍,正好和我母亲同姓,所以叫姨也就名正言顺了。马姨其实是马家的闺女,就隔着一个小河沟。关键是马家和刘家都有一个女孩跟着我母亲读书,马家的叫宝珠,刘家的叫小云。
马家姥姥人特别热情,特别善良,母亲每次家访都为她老人家的热情感动。那个时候,各家日子过得都紧巴,姥姥家孩子又多,所以更紧巴些。都进冬天了,姥家的几个孩子还不能穿上棉衣。滦阳离喜峰口才十几里,口外的北风从滦河和喜峰口象闯破围栏的牛群一样,哞哞乱叫,横冲直闯,格外地冷。母亲的心受不了了,就把我们的棉衣给她们穿。这样的事情母亲做多了,不值一提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就淡忘了。
后来,大运动开始了。我父亲首当其冲,从批判三家村四家店就挨上了。原因很简单,我爷爷当过迁安县民国时期的教育局长,和迁安女中校长,后来虽然资助过抗日艰难时候的李运昌打日本,并被安排为冀东专署咨政(但是连对村党支部都保密),虽然被选举当过新中国的迁西人民政府的副县长,但是毕竟被打过右派;还有四伯父,虽然是抗战胜利后去了台湾,还是一个生物遗传学博士,但是毕竟属于海外关系的 ;又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有意搅和,所以就成了全县受冲击最早,最久,最厉害的目标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就不忘滦阳,不忘马家,不忘刘家了。父亲被押着戴着高高的帽子游街,一些亲戚都被吓跑了,唯恐沾上晦气。可是刘家马家却毫不在乎,在游街的路上,姨夫刘兴华,堂堂正正地走过去,把已经炒熟的花生米用小布口袋装好,亲手递给父亲。一次,两次……只要游街,姨夫必然出现在游街的路上送花生米。现在想来,他家能有多少花生米?他们家人是一粒也不肯吃的,这里面也一定有马家姥姥家的心意呀!我敢断言,此举全中国也绝无仅有。
还有一件震撼人心的事。五月节到了。刘兴华姨夫又创造了一宗夜闯学校监禁地送粽子的感人事。
一九六七年端午节的那夜,姨夫揣好了粽子,来到了滦阳中学。当时父亲被监禁在学校的大教室,并且白天黑夜都有人看守。记得那时父亲的皮箱,在去劳改时,被人撬了,里面的国债和喜欢的铜镇纸等物全被盗走。父亲心情也许是最低落的时候。这个时刻姨夫坦坦荡荡地进去了。看守的学生问“大黑天你干什么了?”姨夫说“五月节了,给老吴送几个粽子,一年的新鲜物,尝尝呗,瓜子不饱是人心”。那人是姨夫的远亲,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少沾为好,界限还是要划清的”。
姨夫说“我根红苗正,谁也改变不了我,我还要改变他们呢!”
如今,顶天立地的姨夫去了快五年了,幸得在离开前的生日,我们兄妹五人看了一回。患难真情,岂是见一面所能了却,所能淡忘的。在我的心里永远有滦阳那个古城的东门,有东门的葳蕤苇塘,有五月节送粽子的刘兴华姨夫顶天立地的坦荡形象。
姨夫永远是一个真男人!


作者简介:北山虎,实名吴虎汉,唐山迁西人,老三届,老知青,开滦退休。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唐山作家协会会员,老三届诗社社长。坚持每天一诗。


主播简介:笑梅,实名徐淑梅,老三届,老知青,爱好广泛,喜欢诵读,唱歌,主持,志愿用声音的质感,追求一座理想的精神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