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头粉干香

                  文/温瑞香

        常年漂泊在外，几乎尝遍了人间美食。北上京都全聚德的烤鸭，南下广州顺德的肠粉，东至齐鲁大地泰安的御膳，西到新疆的烤全羊，虽都新鲜美味，口感极佳，各具特色，但故乡三洋那碗热腾腾、香喷喷、滑溜溜的葱头粉干总在心头回味悠长。

        故乡三洋的美食很多，有酸辣可口的肉猴，有香脆Q弹的魔芋粿，有外酥里嫩的油炸饼，有香糯柔软的九层糕，有皮脆肉嫩的大烤鸭，有香气四溢的辅弼糟羊肉，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号的美食……故乡的美食种类繁多，口感各异，在永阳大地颇负盛名，可我就对葱头粉干情有独钟。

        小时候食物匮乏，为了吃上一碗热乎乎、滑溜溜、香喷喷的三洋粉干，偶尔有点风寒感冒也会装柔弱，骗取那碗充溢着浓浓葱头味儿的粉干。本地世世代代都流传着这一秘方，患风寒感冒症之时，拿葱头煮粉干吃，可出汗解表，消除病征。这一说法今天考究起来还蛮有诸多理论依据。其一，因葱头本身具有促进消化、杀菌消炎、祛痰利尿等功用，和着粉干一起煮，病人食用后就能起到杀菌消炎、祛风除湿的效用。其二，人患病时萎靡不振，食欲下降，口干舌燥，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葱头粉干下肚，吃得满嘴生津，脑门冒汗；呛得泪眼婆娑，鼻涕横流，鼻塞病状顿时烟消云散。其三，吃饱喝足后精神大振，头重脚轻、萎靡不振之状消失殆尽，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倍增，风寒感冒也日渐消失。那时不知是没有钱看病，还是葱头煮粉干的疗效着实有用，每当家人感冒了，母亲就会做两件事，一是刮痧祛风寒，二是煮葱头粉干治疗。你要是跑去保健站就医，还会招来邻居的一阵白眼，一顿数落：“钱太多了没地方花咋的？刮一刮痧，再煮一碗葱头粉干吃吃就好了！”那带着忽高忽低浓浓的家乡腔调，听起来似乎有点嘲讽，可仔细一琢磨，却也有几分道理：因为那时穷，像风寒感冒这类病那都不叫病，忍忍就过去了，哪有闲钱管这种小病！时至今日，家乡还盛行这一治风寒感冒的偏方。

       故乡三洋的粉干，在永阳大地颇负盛名，是有诸多原因的。一是三洋海拔平均在600米左右，适合亚热带农作物生长，特别是三洋人种植的稻米，润滑柔绵，口感极佳，是制作粉干的上等原材料。二是手工作坊制作工艺地道精细。先是选庸三洋人自产的大米，在原材料上严格把关。等大米浸泡透后再磨成米浆，把米浆放在特制的袋里压干水份，再把这些米粉上锅蒸煮，然后经过踏碓的多番碓磨。等这些米粉粘稠适中时，再上到手工粉干机里炸成条状粉干，裹成片状上竹匾晾晒。其间的每一道工序都是人力而为，可见其制作过程的精细。正因为如此艰辛的付出，才换来三洋粉干的美名。

        葱头煮粉干这一道美食在故乡三洋，上了年纪的家庭主妇没有几个不会烹调的。

        选三洋手工作坊制作的粉干，放入锅里焯几分钟再捞起。取几枚干葱头处理好切碎，再取几根连根带须的鲜嫩香葱洗净，葱头切细，葱叶切成段，再切几片生姜。准备工作就绪后就可以直接烹调，先往锅里放入肥肉丁（如果没有肥肉亦可用食用油），待肥肉丁炒出油后放入葱头、生姜爆炒，后加入汤水，汤水不宜过多，等汤烧开后放入焯好的粉干，加上适量的青红酒、味精等调料，起锅后再洒上些许葱叶，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三洋葱头煮粉干就大功告成了！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长大后在异乡他地生活时，我时常怀念家乡的这道美食，特别是感冒时，总想着要学学母亲做份葱头粉干祛风驱寒，减轻身体不适。选闽清茶口的粉干煮，我嫌粗糙不够柔绵；选莆田兴化粉干炒，又觉得没有嚼劲，食之无味。无论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儿时妈妈做的那种味道。连一向好脾气的先生都有些不耐烦，说我矫情。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也不知置的哪门子气，可想吃碗家乡的葱头粉干怎么就那么难！也许我要的不只是一碗三洋葱头粉干，还有一份永恒的执念。怀念，如一曲绝世弦音，清幽深远，氤氲心田；似镶嵌在年轮的钻石，恒久不变。

        张维汕乡亲为了延续家乡的味道，在同安闹市开了家辅弼菜馆，店内主食菜品就是葱头粉干。因物美价廉，味道纯正，赢得四里八乡食客的青睐，每天高朋满座，在故乡三洋也是名声在外。只要谁提起吃葱头粉干，没有人不去辅弼菜馆，不想尝尝张维汕师傅亲手掌勺的这一道家乡名菜！我回家乡时也是经常光顾小店，重温那碗儿时无数次刺激味蕾的佳肴。有次我带了一个梧桐的同学吃了碗三洋葱头粉干，她赞不绝口。后来她几乎每周都呼朋唤友，驱车上同安吃葱头粉干。再后来她旅居北京，隔空微信闲聊时，远在北京的她还是念念不忘这道美食，时常打趣，让我捎一碗给她吃。前两年她不幸中风，丧失记忆和语言能力，不知这碗能治愈风寒的美食能否唤醒她的记忆，恢复语言能力，如病前那样谈笑风生，快意江湖？

        如今，张维汕先生在永泰城关南湖路金泰大厦也开了家辅弼菜馆，馆内菜品彰显家乡特色，有辅弼糟羊、辅弼糟鸡等，主食菜品还是那道热腾腾、香喷喷的葱头粉干。

     上周回老家到县社科联办事，又拐到县文联领取材料，事情办完后已是中午时分，来到辅弼酒店，按老规矩点了一碗葱头粉干。在和张老板闲聊中得知，如今故乡三洋从业手工制作粉干的人越来越少，三洋粉干在市面供不应求，店里有时原材料缺货时，选用盖洋本地生产的粉干烹调，口感味道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盖洋也地处高山地区，当地自产的单季稻米，质量上乘，同样润滑柔绵，口感纯正。盖洋粉干在手工制作过程中工序跟三洋粉干的制作大同小异，区别不大。近几年，盖洋粉干声名鹊起，十分畅销，永泰本境大到超市，小到小卖铺都在销售。他告诉我，我吃的这碗葱头粉干就是用盖洋粉干烹饪的。我细细品尝，慢慢回味，确实如张老板所言，味道纯正，口感地道，连我这个嘴刁的人也分不出来。我庆幸，今后在家煮葱头粉干时再也不愁没有顺心如意的食材了。

      但愿故乡的葱头粉干这张名片，在张先生等有志乡亲的手里，能走出大山，走向更远的地方，走出更高的境界。

        故乡葱头粉干的清香永远飘溢在我的记忆里，氤氲在远方游子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