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张鹏

金钱、房产、车马、冠冕、名气之外,个人的感受、感悟、感想,如能原原本本一丝一缕都记录下来,也是巨大的财富,至少对你自己而言,这是生命的文献。许多岁月远去了,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你认认真真活过了,尤其垂暮之年,你可以重温旧梦,朝花夕拾,这种自得,唯有自我积累。
强化一种信念,你若真正善良、卓异、勤奋到感天动地的程度,上天不一定非以货币和证书的形式嘉奖你,但冥冥之中赐予你的福祉,会超过那些该得的货币和证书。曾经如此,未来可期。

那棵桑树,生于石罅之中,根部的泥土并不肥沃,今年春夏干旱少雨,它居然结了那么多可爱的葚子。桑树把大地的精华汲取了,凝成枝头的果实,由绿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循序渐进,自然天成。每次采摘紫黑的熟透的桑葚,手指仿佛触到了大地的乳头。一切的甘美,早已涵蕴于泥土中,桑树只是热情的酝酿者。阳光朗照,绿叶婆娑,你的根,扎在黑暗的泥土中,力求把大地的精华吮吸殆尽。从你的第一枚葚子成熟,到最后一枚,你伴我,从五月走到六月,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初夏的蜜月。
每晚写一则日记,花费不了喝杯咖啡的时间,耗费不了洗双袜子的气力,但年年月月天天的坚持,依赖的是一种使命感,一种对自我的强烈认同,通俗讲,即自恋。
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开始于今日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物候,这样的光与影,花与果,时与空。农历,五月初四。

写作者的人格核心,自恋。自恋支撑了发言的欲望与底气。
六一儿童节的黄昏,我忆及童年学过的课文,印象最深的如《王二小》《绿色的办公室》《刘胡兰》《朱德的扁担》《赵州桥》《蜜蜂引路》《爬山虎的脚》《美丽的小兴安岭》《蟋蟀的住宅》《初冬》《游击队歌》《少年闰土》《长城》《桂林山水》《鸟的天堂》《我爱故乡的杨梅》,回忆难免挂一漏万,但这些课文,确实是一生的精神底色。哪些耄耋之年,依然会记住这些稚嫩的文字,尽管这些文字打上了时代的烙印,而且不断被更新时代的文字所取代。
天之道。五十知天命,我离半百之年渐近,故乡谓之小五十也。这几年似乎觉得,上天不喜欢诡计多端之人,反反复复算计,赶不上苍天的一次厚爱。因此,日常中我甚至羞于、懒于、耻于算计,单等上天厚赐。天机神秘,必然排斥人间过于妙算之人。天地坦荡,必然引坦荡之人为同道。

狭义的儿童,指的是五、六岁至十一、二岁的阶段,与小学时光暗合,我的儿童时光,与三所小学相关。一年级,樊家庄小学,已从地球上消失,并入了踞龙小学;二三四年级,城关中心校,今日的泗河小学;五年级,泗水实验小学,至今还是这个校名。那时,我穿着蓝裤白衫的校服,胸前飘扬着红领巾,高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每天,眼前展开壮丽的理想画卷。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半段,黄色军用书包上,“为人民服务”五个毛体字鲜艳夺目。我的童年,早已在风中远去,留给我的,是遐想。尽管,身处童年时,浑然不觉。
印象最深的六一儿童节,是1985年的,四年级下学期。排练了半个月节目,正在泗水城关中心校的后操场上演出,刚刚开演,狂风大作,大雨冰雹,只好狼狈四散,回教室避雨。中午回家时,菜市场商贩们筐子里鸽卵大小的雹子白花花的。
植物是我的终极信仰。和平,安静,诚实,美丽。身为一个不够强势,不谙巧取豪夺的人,永远觉得,植物是我的精神代言人。

五月最后一天的黄昏,夕阳早已落山,天色尚未黑全。仰望灰色的天宇,游云更远处,是高而又高的天,一任目光纵去,心游苍天之上。个体与天宇相比,可以忽略不计。此时,我主动把小心思回归到校园和工资,回归到桑葚酒和小甜瓜,回归到期末考试和网上阅卷,一切又切近而具体了。虚无感只是片刻,朝朝暮暮中,牵挂的还是飞刀般锋利的鸡毛蒜皮。
世上最幸运之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对你的喜欢超过千万倍。茫茫人海中,确有此种缘分,相互的欣赏呈现双向增值。坚信,优秀的心灵,不是宇宙的孤星,另一颗星散发的光,与你一起熠熠生辉。喜欢与被喜欢,也是个性的魅力使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张鹏:泰山学院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