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过了腊八,粮店要给每户供应半斤芝麻酱和三两香油,好像还从供应豆油数量里扣。
每当腊月二十三小年后,我就和我们石油大院的哥哥姐姐们,拿着粮本、钱、输液瓶、罐头瓶子,排长队购买,由于一年到头就这么点稀罕物,一般排队快到我的时候,姥姥总是来接我,就是怕我不小心把香油瓶子打破了。

当粮店的叔叔用油提子给我打香油时,我便瞪大眼睛紧盯着叔叔的手,唯恐他一斜手,打在油提子里的香油洒咧咧滴回到香油桶里。站在柜台前,香油和芝麻酱的味道迎面扑来,我本能地涨大鼻孔,尽情嗅闻难得的人间美味,那时那地恨不得多长出一副鼻孔,多几个嗅香油和芝麻酱的通道。有人说,那时代的香油能香飘十里,虽不至此,但浓郁的香气,却也勾起我肚子里的馋虫,不停地搅动着我的味蕾,口水垂涎,滴落在我的衣襟上。“如果能得逞,我一定会弄一只筷子,蘸了芝麻酱,放在舌尖上舔几下。”我为自己的小打算在心里窃笑后,便又专注起打香油、盛芝麻酱的叔叔来。
那个年代没有味精、鸡精之类的调味品,而芝麻酱和香油就是全家人从除夕到正月十五餐桌上,唯一的凉菜提鲜调味品。宝贝的很呢!从芝麻酱买回来后,我姥姥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藏芝麻酱和香油,从厨房到仓房,从大炕的箱子里到被垛里,像地下党藏秘密图纸似的,一天一小换,发展到上下午都换,就是防止我们偷吃。其实我们大院里家家都怕孩子们偷吃没了。

油田的人热情好客,有家的人经常请叫“跑腿子”的单身叔叔吃饭改善伙食,尤其到春节,值班不能回家的知青叔叔,就轮流请到有家的师傅家吃饭,如果没有香油和芝麻酱调味,端上的凉菜味道不好了。大孩子还是非常懂事,能够自律的。只有我们几个八九岁的孩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可大人们有大人们的高招,我们有我们的妙计,我们联合起来,做好分工,因为大院里都是每两家住对门,共用一个厨房,一个仓房。我隔壁的二胖可聪明了,小眼睛一眨一个道,把我和对门的小四哥分为一组,我负责看着小四奶奶藏芝麻酱的地方,小四负责侦查我姥姥藏芝麻酱的地方,自己偷吃自己家的。我偷吃时小四望风,小四偷吃时我打眼,真的不敢多吃,每次只用筷子蘸一点点,唯恐被大人看到了。吃完过个巴小时,我们还要回访一下,看看刚才筷子挑的芝麻酱的坑复原没有?偷吃时的心情既高兴又忐忑,既解馋又有些许的犯罪感,但是毕竟芝麻酱的美味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关键是我们这么多年从未失手,从未被大人们发现过。

你说,我们是不是是高手中的高高手!beautiful不beautiful?哈拉少不哈拉少?
今年年前上街,碰到二胖他大姐,聊起石油大院过年的趣事问我,还是那么喜欢吃芝麻酱吗?我立刻懵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芝麻酱呢?她说,你姥姥她们早就发现你们偷吃芝麻酱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揭发罢了……

完了……完了……,呜呼哀哉!我一世英名瞬间崩塌,偷吃芝麻酱的囧事,原来早就记录在案了………

作者简介
李智慧:吉林省新诗协会会员 松原市作家协会理事,前郭县作家协会副主席,高级政工师。
报告文学《种在父亲心中那棵树》多篇文章在《吉林日报》《地火》《松原日报 》《松花江》 《伯都纳》等国内报刊刊载并多次获奖。其中百余篇作品在国内平台刊发。
第五届夏青杯吉林赛区荣获最佳舞台语言表达奖。多次在省市朗读大赛中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