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初夏
我回到了老家
湿漉漉的心房
踏着泥泞
心比腿快
同我一起回到了
年少时想要逃离的老家
年老时想回
却回不去的老屋
邻居房顶的一角
有一窝巴掌大小的猫仔儿
有花的 黄的 白的 黑的
围在睡着了的老猫身边
它们可能正缱绻着我年少的朦胧
亦像我与爹娘
亦如我和胞弟
更似我当年在门口大泡子狗刨的六个死党
小时候
老家很大
大得疯跑一天的少年
还没跑出好高苞米地上面的那片天
邻村很远
张口的鞋子
吃了两鞋壳的尘埃
跑到供销社柜台
买回草纸用线订成本子
为少年画梦启航
老屋很高
高得像父亲
高得窜了几窜
我们才勉强够上
房巴上挂着的柳筐沿
那里有
最美的美味
那里有
我对未来的期许
和向往
如今
老院的门没有落锁
只是用两个废弃的不知哺育谁家儿子闺女的奶粉桶
扣住了门与框
两根锈迹斑斑的铁棍
在一个空间
孤寂的权当门栓
更像心拴模样
老屋在宽敞的水泥路
在邻居新房的对比下
弓着腰 驼着背
卑微的土墙被褪色石棉瓦夹着
佝偻拄着坚强拐杖站立着 站立着
矮的不能再矮
小时候与肩膀同高的窗台
才到我的膝盖上方
屋檐上木板的铁鋦子
没有了
同当年老屋一样意气风发 风华正茂的容颜
风化残缺的塑料布
在湿冷的风中摇曳
招呼我趴窗望门看看
东屋的炕还在
灯开关还在原来的地方
昔日躺着
四个小脑袋睡觉还嫌宽的南大炕
皱纹爬满了年轮的沟壑 坑洼不平
北炕随着兄弟嬉笑闹打声音的远去
扒成了空地
怎么还显得无比局促和狭窄
西屋的仓房还在
只不过堆放烟火气的米袋 酱缸不知道搬到了什么地方
一辆落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轮椅和药壶
略显悲凉和沧桑
趴了又趴窗户
看了又看门
挪出的脚步
又挪回到窗前
折了又返
返了又回
虽几易其主
仍是我的老家老屋老房
真想到那铺南炕躺一躺
真想到那院种棵菇茑秧
真想拉开梁坨垂下的电灯开关的拉线
把家点亮
老家老屋
是山一程 水一程
最想回到的地方
老家老屋
是我梦里哭 梦里笑
魂牵梦绕
现实与理想
反思最多的地方
渐行渐远的是老家
愈来愈近的是老屋
花甲归来
老家是什么
眼眶盈泪
断线如珠
老屋意味着什么
老家是剪断了
又根本剪不断的脐带
老屋是我脐带上的血蔕
又是随我一生的肚脐瘢痕
那院 那炕 那灯
那锅台 那院墙 那猪窝
虽然残败没落
连着血脉 连着筋骨
儿时
老家是起点
老屋是起跑线
老来
老家依然是起点
老屋依旧是起跑线
连着血脉的起点是老家
连着筋骨的起跑线是老屋
新邻将我当客
旧居模糊小名
连着血脉的起点是老家
连着筋骨的起跑线仍是我的老屋
2022.5.27日随爱人回老家 创作于扶余市五家站镇老同学韩玉全的别墅中
作者简介
李智慧:吉林省新诗协会会员 松原市作家协会理事,前郭县作家协会副主席，高级政工师。
报告文学《种在父亲心中那棵树》多篇文章在《吉林日报》《地火》《松原日报 》《松花江》 《伯都纳》等国内报刊刊载并多次获奖。其中百余篇作品在国内平台刊发。
第五届夏青杯吉林赛区荣获最佳舞台语言表达奖。多次在省市朗读大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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