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 黄 算 割
文/高克勤
清晨五点起床,行走在门前公路上,望一眼自己地里那石榴树,榴花开得正红,朵朵争奇斗艳。那些小麻雀,在路旁花椒树上或地上飞来飞去,禧戏玩耍。那喜鹊占据树上高技,你上它下,你左他右,在跳着什么舞蹈。那槐树林中,间断传出一两声野鸡咯咯的叫声,声音宏亮,动人心弦。那最悦耳动听的声音,莫过于算黄算割鸟的叫声,提示着人们:小麦快熟了,熟一片割一片,莫让狂风暴雨祸害了。
农民种庒稼,自古就留下好多谚语,掌握农时,辨天象识风雨:如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必然快来到。又如,羊盼谷雨牛盼夏,人过了小满说大活。如果有人不看皇历,那农时也误不了,上天会派它的使者来提醒你。春天,有燕子直接住到你家里,它们告诉你,该播种了。夏天的算黄算割告诉你,该收小麦了。小麦收毕后,那布谷鸟的叫声又提醒你,那晩玉米,谷子又该下种了。如果天一直干旱无法下种,那晩糜子或荞麦,播种就会增加一些收入。

还记得那时在生产队的时候,每年播种小麦四五百亩。那时侯技术还很落后,收获主要是靠人力手工操作,算黃算割就显得很重要。山上有几个山庄子,那地干旱地板子焦,每年早早就要收割。而且道路窄陡,要靠年青人用担挑,妇女们用绳子背。那时候大部分家里,都有那用桑木或槐木做的长扁担,每次能挑一百多斤,好几里路往下面场里挑,论斤数计工分。我们队里的羊道弯,岗泥窑,排子凹,庙儿坪,这几个山庒子都有场,收割碾打人都住在上面,或早晨去,下午天黑再会来。中午在那里生火做饭。吃水很困难,庙儿坪那时候有一位,五保户正起禄大叔,用小毛驴挷两个戴盖木桶,人牵着到几里路的村里,还要人工搅水。一个人搅,一个人扽索防滑。一天驮两三回,刚够大家饮用。那排子凹沟底倒是有一眼清泉,水旺得很,又凉又甜,但是人工从沟底往山顶挑一担水真不容易,由于是陡坡,前边桶时刻要抬高,稍不留神,就会碰在路上,赶挑到地点,满满两桶水就成了两半桶,而且把人累得半死,衣服让汗湿透不说,那越往高气越不够用,头晕眼花,浑身乏困。

那山上坡地的麦,都长得个子低,几乎是蹲下割麦,但是人多,两头割的,中间腰的,一会一块,速度还算快。每年在山上割麦时,最有趣的地方是岗泥窑。不知是那一年,也不知是那一位文人,编了一个顺口溜:岗泥窑,排子凹,薛江佐,李东亚,任原门口大黃杏(ha)。把这里几位慈祥可亲的老住户,全都包括了在内。每年收麦时,农村有句谚语叫:麦黄杏黄,绣女也要下床。可见收麦的重要性,在这关健时刻,所有人都要参加。那各种颜色的熟杏,确实诱人。有红脸杏,有大黄杏,内边的杏仁还是吃胡的,让人越嚼越香。那熟透了的软杏,一入口就化,一下能甜到人的心里。但岗泥窑最有趣的还不止是甜杏,这里有一位九十六七岁的老人,他就是我们大家都很尊敬的老秀才薛爷。清朝末年的秀才,为人厚道善良,知识丰富多才多艺。可能是由于这里,无污染少烦心事,他这么大年龄还身强体壮。薛爷他身高清瘦,头发胡须稀疏也不太长。他每讲起各朝各代的事,总是滔滔不绝,子乎也者顺口就出。一说一笑心胸开朗,画老虎是他的特长,一挥而就,仰天长啸,威武异常。


经常赶集上会,步行几十里,背负画卷,卖画为生,虽每次只能卖一块两块錢,每次都舍不得吃饭,但油盐酱醋总能背回一包。人们在路上经常遇到他,离远就喊:薛爷(ya),卖画去啦。他总是用手捋一下胡须,笑着给你回答,去西庄啦,或去县城啦。那时候交通不怎么发达,人们来回都是步行,再说生产队干一天活,也才挣那几毛钱,饭馆那饭当时虽然也只一两毛钱一碗,但要二两粮票,不是饿的特别,人们都舍不得去吃。
薛爷还有一项特长,那就是唱影子戏,每年在这里收割碾打中午休息时,人们就在薛爷家做饭吃,只有这个时候,大家都会一致吵着让老人唱戏,又没有音乐配合,只要听见他轻轻咳嗽一声,那三娘教子等戏就开始了。虽然牙口己不好,但那一字一句的字还分得清,经常能引来,大家一阵阵的鼓掌声。老人只所以身体好,每天还在那陡凹上开荒种地,是因为他的肠胃功能好。有一次他儿子干活沒回来,孙子又去J学校,到吃饭时他错把那生糜子面当炒面,一下吃了多半碗。等他儿子回来发现后大惊失色,认为这下惹下麻达了,把老人一下吃坏了。谁知道,过了好几天老人却没一点不舒服,让人虚惊一场,成了多少年的笑话。

山坡地收完后,山上水漫地麦还青,但平原麦逐渐都熟了。晚上把几把镰刀磨快,等不到天亮,人们便按队长分配的地块,几百米长的距离,每人占三耧,即九行,弯腰奋力往前割去。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左手揽麦,右手持镰刀,擦地皮用力往后拉,只听见人们的呼吸声,只听见嚓嚓嚓的割麦声,头上戴着草帽,脖子上搭条毛巾,汗水糊住了眼晴,也顾不得擦一下,劲大用拿镰刀的胳膊抹一下。

割一会抬头往前瞅一瞅,你追我赶,都不甘落后。那腰酸得,痛得受不了,真想放下镰刀躺在麦堆上歇一会,但是没有人下命令,自己也不愿停。牲口车拉麦来了,男人们上车装,妇女们都往跟前抱。装车也要有技术,前后两边往外出,中间撗着咬茬子,时刻都要把中点瞅准,不然会偏翻,或前边太重将骡子压爬下,或后边太重挑得不能行走。挷绳也要有技术,一人在上边往起提,两人在一侧下边用力往下拉,呼喊着号子,两边同时用力,待紧后先将绳在车辕上缠一圈,第二圈必须将茬咬住再挷,否则一走绳就变松,从而引发翻车。待麦拉到大场里,先把它用木杈挑起散乱成堆,再从靠地端起,竖着立在场里。就象划煤饼一样,丁字型,或方斗型堆满整个空场。

技术高超的老农,把它能立快有一人高,这就是农村所谓的摊场。等好天阳光晒到快中午,所有人从一边再把它挑散乱成堆,再呈丁字型立起来让太阳晒,在农村把这叫翻场。中午太阳好,等晒到下午上工,所有人又从中间开始,选一园心,转着圈往中心翻,在农村把这叫昂场。待处理毕用木杈拍平,下面就该碾了。最早是用牲口套上石头凿成的碌碡,用一根长绳牵着转圈,把晒干的麦子连杆碾打脱粒。后来是用电碌碡,安上马达,用绳和电缆牵着转圈碾打,比牲口快了十几倍。
再后来又有了拖拉机,开着转圈,一圈套一圈,一拢靠一拢,全部都碾到。在碾的中间再翻一遍继续来,到最后全部碾好,开始起场。把麦草挑成一大堆一大堆,用有两个轱辘的推车,一堆堆推到场边,塔简秸子。将下边的颗粒带麦益扫推成堆,借晩间西风,用木铣扬出来。就这扬场,没有多少年的经验还真不行。有经验的老农,会借风扬场,撵行子,能扬得干干净净。

后来生产队里有了脱粒机,刚一从地里拉回来的麦子往地上一翻,那边两个人往机子两旁一站,用手或肘关节往内塞,麦粒从旁边口内涌出,前边几个人把麦简挑过去,直接搭成简秸子。后边几个人往上挑,一会一车就脱完了,速度真快。不等麦子收毕,农民们把开始收下的最好麦子,晒干簸净,拉到韩城粮站先交公粮,紧接着按人口分粮,你看那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而且笑得是那么的灿烂。
如今算黄算割又叫了,又到了收麦之季,可现在和过去比较,有了翻天覆地的区别。大型收割机进地以后,把那一亩二亩,十亩八亩小麦,根夲就不用放在心上,一会会就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只要多出一点钱,就能把那过干净了的小麦,拉上直接放到你的家门口,主人站在旁边,嘴内叼着纸烟,可心内早已经乐开了花。


作者简介
高克勤,陕西韩城人,乡村医生,喜欢诗词创作,不顾年时己高,继续提笔推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