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亡者
第六十七章
姐弟争锋
舒守伦著

古一鸣的姐姐古淑媛对弟弟十分牵挂,她每天都要给他通一次电话,在电话里给他很多指教。他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是她娘家中唯一血脉相承的骨肉。她比弟弟大十岁。古一鸣还在幼年的时候,他的父母双亲就双双去世了,这个比弟弟大的姐姐,就承担起了抚养弟弟的责任。她供养他的生活,还负担他的读书费用,一直到他大学毕业,有能力独立生活为止。他成了家,有能力独立生活了,她仍然把他当成小孩。他的前妻,是她给他选定的。在她的心目中,弟弟永远都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她的丈夫原来在一个事业单位工作,改革开放初期就辞职下海了,到南方去做药材生意,又投资房地产开发,几年下来,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那个城市有实力、有名望的企业家。古淑媛也从一家企业辞了职,到了南方留在丈夫的身边支持丈夫的事业。姐姐离开古一鸣后,她经常都和弟弟保持通信通话的联系。尤其古一鸣离婚前后的这段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给弟弟打电话联系。她对这个她心目中的大孩子不放心。古一鸣嫉恶如仇,得罪了他前妻的兄弟们,她早就对他不放心了。弟弟收养的那个孩子引起的非议,更使她不放心。如今,在吕禅的问题上引起的轩然大波,怎么说也不是件小事。她为弟弟的命运担忧。就在古一鸣读到吕禅那封信的那天晚上,古淑媛和弟弟又通了电话。
古淑媛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对古一鸣说:“你现在首先应该担忧的是你,而不应该是吕禅。你协助公安抓获假药贩子,本来是一件好事,就因为你的不慎重,在不了解吕禅的情况下,跟她有了接触,把一件好事搞成了坏事。你一个文化人,长期在书斋里过着一种近乎封闭的生活,哪里搞得清社会矛盾、人际关系的错综复杂。这件事对你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你以后怎么在新镇立足,你怎么在学校做人,你想过这些现实的问题了吗?”

古一鸣对姐姐是十分尊重的,他随时都能从姐姐的身上感受到仁慈的母爱。他把姐姐作为慈母,不仅是因为姐姐比他大十岁,更重要的是,从他记事的时候起,感受到的就是姐姐关心他的慈母的情怀。他愿意给姐姐谈心,他在姐姐的面前总是显得无拘无束,甚至有些任性和撒娇。他能读懂姐姐。正因为他对姐姐太熟悉了,在和姐姐交谈的时候,他从来就不回避和姐姐的矛盾冲突。他常常把姐姐惹得勃然大怒。姐姐不管怎样生气,过后还是他的姐姐,还是照样关心他的生活。他在对待生活的态度和对待社会的责任上,从来就不向姐姐作丝毫的让步。他们的分歧是明显的,有时简直是水火不相容的,而姐弟间的亲情,却又是水乳交融的。
古一鸣听姐姐这样一说,便针锋相对地说道:“姐姐,我给你不止一次讲过吕禅的情况,你认为我不了解她,我认为我对她非常了解,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了解她。她的人品,她的善良,还用我多费唇舌向你介绍吗?至于她的经历重要吗?我要得到的是她那颗仁厚的心,不是她过去的经历。她有什么错呢?跟她在一起怎么就不光彩了?是的,她是一个被人践踏的女人,可那是她的错吗?那不是她的错,那正是她的可怜!你关注你弟弟的命运,你为什么不想想,她的命运难道不更应该引起你的关注吗?”
他这样一说,电话那边的古淑媛不由得也洒下了同情的泪水。只听她问道:“她现在还在新镇吗?”
古一鸣没有回答。

古淑媛又说道:“弟弟,姐姐理解你的心思,谁让你是我的弟弟呢。你离不开她,把她送到我这儿来吧,在你姐夫的公司里找个事干,怎么说也比她开出租车强。你送她来,她暂时可以脱离开是非的漩涡,对她对你都是好处。以后她乐意在公司干事,就留在公司里,不乐意干了,随时都可以调换工作。”
古一鸣这才说道:“她不会来了,她离开了我。”
他说完这句活后,话筒的两边都沉默起来。
古淑媛知道弟弟心情沉重,她不知道怎样劝慰他才好。过了好久,她才说道:“走了就走了呗,你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有什么好愧疚的?你像姐姐一样,多愁善感,这不是你做男人应该有的性格。丢开这些烦心的事,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要紧。”
古一鸣说:“我从来就不把我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孤立地看成是我个人的事,我好像是一群雁阵中的鸿雁,离开了雁阵我便找不到方向。我从来就不过多地思考纯属我个人的事。”
古淑媛说:“你真是越说越傻了!不要认为我赞成你对吕禅的态度,我只是同情她,才想到让她换一个环境,远离开是非的漩涡,到我这儿来。她既然离开了你,你就趁早丢开这个牵挂,多想想你今后的事,不是很好吗?你除了想她的事,还有哪些事让你放不下心的?天地那么大,周围的事情那么多,你能过问得了吗?照我看,你生活的环境对你很不利,你还是应该想想换个环境了。”
古一鸣说:“换个环境又怎样?换个环境就能改变我的性格?该说的还得去说,该做的还得去做,”
古淑媛又来气了,说道:“教训对你总不起作用!我不是说你每一件事情都做错了,你也总应该想想,是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做对了?即使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地对,凭你个人的能力,你能改变整个社会的现状吗?一个人的作用算什么?每个人都有如世间的尘土,凭一个人的力量,要想改变社会的现状,不是做梦吗?”

古一鸣又沉思起来,不再回答姐姐的话。
古淑媛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趁此机会,她又向古一鸣灌输起了基督的思想。她说:“基督拯救人,不是单独拯救某一个人,而是拯救整个人类。你站的高度不一样了,想法就不一样了。我听说美国的宇航员回到地球上后,好多都成了传教士,为什么?他们站的高度不一样了,想法就跟常人不一样了。站在茫茫宇宙看地球,地球多可怜啊,一个小不点;这样一个小不点,竟然承载着上百个亿的人的生命,你说可怜还是不可怜?地球都不算什么,地球上的人又算什么呢?用可怜这个词,已经不能说明地球人的悲哀了。拯救人类,不是拯救一个造假药的犯罪分子、两个造假药的犯罪分子,更不是需要你去和他们硬拼,而是需要有大爱的思想、仁慈的思想去感化他们,拯救他们的灵魂……”
古一鸣越听越不耐烦了,重重地说道:“姐姐,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
古淑媛也很生气,说道:“好,好,你是最现实的物质论者,不谈这个。我还是要请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意见,换一个更适合你工作生活的环境,你有这个换环境的条件,为什么非要在那个被你搞砸了的老窝让人指着鼻子唾骂?”
这次,也像其它的很多次一样,在不协调的气氛中,姐弟俩各自关掉了手机,结束了通话。

作者,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