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收音机,五六十岁以上的人,可能都十分熟悉并且同其打过交道。因为当电视机没有普及之前,人们收听新闻与文艺、生活、科技等专题节目,都离不开这收音机。尤其是我,同收音机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
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人们的钱是一个当两个花。收音机这样的电器,虽然价钱不是很高,但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属于比较奢华的配置。一是因为费电,二是还需占去桌柜台面的一大块地方。还说这收音机既不抵吃,又不顶喝,还吵吵嚷嚷的,要它干什么?所以,拥有收音机的家庭并不多。
父亲是个比较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他老人家喜欢戏剧,少年时曾经习过一段时间的戏剧。我小时候经常随他出差。在驾驶室里,他一边开车,还一边哼唱着戏剧。文革前的1964年,父亲买回一台座式的电子管收音机。大约长不到40公分,高不到30公分,宽20多公分。外壳为浅木纹色,面板蒙了一层奶黄色丝绸,右上角有一个钜形方框,是用于调台是否准确的“猫眼”显示灯。下部是二个黄色的旋钮,分别是开关旋钮与音量旋钮、频道旋钮。
那时收音机能收到的电台的频率并不多,好像只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江苏、安徽人民广播电台等。那时还没有淮阴人民广播电台,只是1970年后,于现大治路附近,淮阴地区办的电台才播出节目。
广播电台等一般是晚八点的新闻联播节目最重要,大人们注意收听。我那时上小学,只能听个大概意思。天气预报时间比较长,什么“副热带高气压带”,什么“北纬多少度、东经多少,什么”在九江、武汉、恩施一带“等等。播音员播得很慢,好像是让有关人员用笔记录下来一样。反正我对这个情景的印象比较深。
再就是戏曲节目比较多。1966年的文革开始以前,确实大部分是歌颂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各类戏曲。但那个时候已经出现了现代戏与传统戏相交织的状态。比如有《革命自有后来人》(即后来的“红灯记”)现代京剧,还有豫剧《朝阳沟》等。
那个年代,有一个罪名:“收听敌台”。你如果收听台湾国民党电台、美国之音或者苏修的电台,一准是个“现行反革命”呐。所以,当年我搜索电台时,也是战战兢兢,嚯嚯抖抖,生怕踩到“雷区”。
有一日,大人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摆弄收音机。一些外国人讲的话,叽里呱啦,我也听不懂,因为那时小学生没有学外语的。调着调着,突然隐隐约约地一句“共军官兵弟兄请注意!共军官兵弟兄请注意”的娇滴滴的女声播音传来。因为我们在电影里(如《南征北战》)常听到这种声调与节奏的播音,虽然不是很清楚(定是有我方的电台信号干扰),但我一个激灵:这不就是台湾的“敌台”吗?说时迟那时快,我立马给调了过去。虽已深秋,却已一身冷汗。幸好没有人发现和听见,否则那还得了?这一次的惊险,吓得我以后再也不敢乱摸乱调收音机了。
我一直怀疑当年我是不是真的收到了“敌台”信号?或者就是电影里的声音,是我神经过敏?多年后,我请教一广播单位的技术人员,他说:我们淮阴地区距离台湾控制的敌台信号发射源不是很远,那个时候,质量好的收音机收听到一些信号也是可能的。
大概我上小学三年级的一日,有个在报社当记者的叔叔来家里找父亲有事,他们闲谈中说什么“就像这收音机里能看到人演戏”等等。我很纳闷,收音机里还会看到人?等待他们走了以后,我好奇地在收音机里里外外多次寻觅,也没看到个人影。后来才知道,他们说的是“电视机”。这电视机不就是收音机里能看到人在演戏嘛?那时候,谁见过“电视机”那玩意儿呢?
1970年,各单位清理欠款,父亲将家里这台用了多年的收音机交公扺欠款了。一度时间,家里虽安静,但冷冷清清,总觉得缺少点什么。1972年,父亲从外带了一部小小的使用直流电的半导体收音机(也就是晶体管收音机)来家,虽然也能收听节目,但总觉得不对味,声音不如那个座式的好听,形象上也小不拉叽的不气派。正巧,我的同事,同在专案组的漆强不知从哪搞来一台座式的使用交流电的电子管收音机,放在专案组住地,总觉得不适合。我们俩一交谈,欣然达成协议,他的大座式收音机给我,我将小半导体收音机给他,皆大欢喜。这台收音机与我家原来的相比,从外观上看差不多,乍一看好像是原来的又回来了。但实际质量上,不如我家原来的好,音质差了些,收得台也较少。但是能凑合,总算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二)
1976年我去南京军区防化团服役。我们连队单独住在离团部约七八里路远的靶场,且又分为相隔一里路的东西两头。东头是连部与一、二排,西头为三排与炊事班。这样,就需要吹军号统一行动了。如起床号、出操号、开饭号和熄灯号等。那个年代,我们部队当然也不配司号员了,而是放广播放唱片。连部有一台收扩音一体机,每天就由我们连部的三个战土轮流值班,定时开机放军号,并在一定的时间播出电台的节目。

1977年夏天,我们防化团团长鞠维海率团司令部参谋长、副参谋长及七八个股长和参谋,来我六连连部住训,他有一只比较高档的半导体收音机。那时,我们连队无论干部与战士,都没有收音机,实际上也是这样要求的。我是连部文书,通信员张建平、卫生员卢强,都与鞠团长等人住在一间大房子里。连长朱有志特别关照我们:“你们不要去摸团长的收音机”。实际上,团长平易近人,与我们亲切地拉家常。还说:“我的收音机,你们拿过去听”。到是连首长,在团长面前比较拘谨。我们这些战士也能理解。

1978年后,连队逐步有人买收音机了。我们连的三排长王爱民是这年初提干的,他是上海兵,不买上海产品,反而买了一部价格为九十多元的,由南京无线电厂生产的“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的质量就是高。这“熊猫”牌机外面还有一个黑色牛皮套,浑身透着半导体收音机“顶级贵族”的气质,我们看到后,都很羡慕呢。
顺便说一句,那年头座式收音机的“贵族”,是上海“红灯”牌哟。
1979年春天,我去新街口中山东路五金电器商店买了一部红色的半导体收音机,大约十多元钱,是南京的一家不怎么知名的无线电厂的产品,用的是一号电池。那个时候,我们都使用扬州生产的“雄鸡”牌电池,上面有剪纸画的雄鸡形象商标。
我们在连队平日生产、工作、训练很忙,哪有时间听收音机呢?那就是晚饭后至吹熄灯号之间的二三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令我难忘的是,夏天的晚上,在连队住地的小丘旁,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水塘,里面有一两头水牛。我们吃饭晚饭后就下到这塘里洗澡、洗衣服。然后,我与一两个战友,坐在那草地上,收听我的收音机。繁星闪闪,蛙声阵阵,萤火虫在我们身边飞舞,紧张繁忙了一个白天,此时此地,放松放松,听听歌曲,听听相声,多惬意啊!
当过兵的都知道,在连队时,是24小时待命的,休息时间也是如此。自由活动范围的界线在哪里?没有明确的地理范围,只有明确听觉范围。什么意思?就是连队紧急集合的哨声响起来,你要能听得到并立即行动。这也就是“新兵怕号、老兵怕哨”之原因。
扯远了,还是说说收音机吧。
那时,广播电台时兴听众点播,与听众互动。大约是1979年的的夏天,我给江苏人民广播电台寄过去一封信,点播电影《马路天使》中周璇演唱的《天涯歌女》歌曲。待了几天,我还真的收到了江苏台给我寄过来的明信片,告之我什么日子什么时刻播出这首歌。呵呵,因为是省电台寄过来的明信片,连里战友都很稀罕,很快就传开了。
那天晚上,我们连队有不少人聚到一起,收听了“下面请听由南京83402部队胥全迎听众点播的…”这指名道姓送给我的节目。这也是我的名字第一次上了省级电台,心里乐滋滋的。那晚,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凉爽的微风徐徐吹来,感觉那周璇“金嗓子”的歌声特别地好听。我与战友共同度过了这一十分愉快的夜晚。
(三)
我们这对新人是1981年4月22日踏上赴苏州、上海“旅行结婚”之程的。现在年轻人不知道当年的时代背景,那可是当年最流行最浪漫的事。我们俩在上海南京路上,看中了一台黑色的收放一体机(就是收音机与电唱机合二为一),既能收音,又能放唱片。且外观造形特别时尚别致,上面是带弧度的有机玻璃透明盖,看得见唱盘上唱针划着唱片缓缓转动,随之喇叭里飘荡出美妙的旋律…。这台收唱机,夫人当时真的爱不释手。
1982年,我们住的大家庭里增添了一台南京产的“青松”牌电视机。听收放机的时间就少了。1983年,我买了一台常州生产的“环球牌”双卡收录一体机,取代了那台收放机。因为那个年头,基本上是听磁带音乐的,年轻人基本上也是各家都有一台。毕竟与电唱机的唱片比较起来,听歌听音乐,收录机的磁带更丰富、更方便、更保真。自此,收音机逐步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然而,退休前后的这些年,我又将收音机给拾起来了。现在这个资讯发达的年代,你哪有时间或者兴趣听收音机?我还真有时间、真有兴致听收音机呐。
什么时候?晨练时。
我一般都是早晨五六点钟出去进行快步走的锻炼,时间在一个小时左右。有人说,你买什么收音机,这手机里不就有音乐和收音机功能吗?我也尝试过,象年轻人一样,耳上塞进有线耳机听塞或者是蓝牙耳机听塞,但是总觉得别扭,总感到耳朵被塞得难受,没有用耳朵“自然听”得舒服。不是有专家说:长期听耳机,对耳膜是有伤害的吗。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手持袖珍收音机,边锻炼,边收听新闻与文艺节目。
有人说,你这样听收音机,不是对别人造成影响吗?是的,我特别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晨练的地点,由原来的城南体育场转移到楚秀园。而且,我注意控制音量,尤其是遇到有人靠近时,我则将音量再调小些,待相互有了一定距离后,我再调过来。
我总觉得,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年老年少,都不能只顾自己而不顾别人。

我现在用的是“金正牌”微型收音机,半个巴掌大,抓在手上很方便。有电台的fm波段的立体声播出,内容丰富,音质好极了。更兼容有TF卡,随卡送了几上千首歌曲与戏曲,我自己也会从网上下载音乐和歌曲。晨练时我主要收电台新闻,偶尔也听听音乐与歌曲。
我在风光旖旎的楚秀园,边听边锻炼,悠哉、游哉、乐哉。我将手持收音机晨练的照片与感受,兴致勃勃地分享到同学群,引起不少同学的点赞。不过,飞湖同学来了一句调侃:“羊羊手中再提溜个鸟笼,就齐活了”。
嗨!我不会养鸟,也不会去培养那个兴致。联想到在公园里一角落那些遛鸟的老大爷的形象,我心里犯嘀咕:飞湖同学,我有那么老吗?
2020.8.30首发《淮安文史网》


